楼道里的争吵声终于消失,只剩下风刮过窗缝的“呜呜”声。
沈屹靠在卧室门板上,能清晰听见里面温阮压抑的呼吸,像被揉皱的纸,慢慢舒展又猛地收紧。
温母刚才被温建国气到发抖,沈屹让她先坐在客厅沙发上缓着,此刻客厅里只有保温桶搁在茶几上的轻响,还有温母偶尔的叹气。
“阮阮,我知道你在听。”沈屹的声音很轻,却穿透门板,落在温阮耳朵里,“我不哄你,不是我不想,是我觉得,哄你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你怕的不是协议,也不是刘婶的话,是怕我们走你爸妈的老路,对不对?”
房间里没回应,只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是温阮往门边挪了挪。
沈屹嘴角牵了牵,继续说:“我没经历过你爸妈那样的婚姻,但我见过阿哲和他女朋友的样子——阿哲总说,等退役了就娶她,带她去看海,还说要学做她爱吃的糖醋鱼。”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门板上的木纹,像是在触摸回忆:“阿哲牺牲那天,口袋里还装着给女朋友买的发卡,塑料的,粉色,上面有个小太阳,跟你给我买的暖水袋图案很像。我后来把发卡交给她,她哭着说‘早知道我就不让他去当兵了’,你知道我那时候在想什么吗?”
房间里传来极轻的“嗯”声,是温阮在回应,声音带着点哭腔,却比刚才清晰。
沈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多了点哽咽:“我在想,要是我当时能跑快点,要是我能把他从断树下拉开,他现在应该在给女朋友做糖醋鱼,而不是让我替他把发卡交出去。我怕打雷,不是怕雷声,是怕一听见打雷,就想起他攥着我手说‘沈屹,我疼’的样子。”
客厅里的温母没说话,只是轻轻擦着保温桶上的指纹,她知道沈屹从没跟人说过这么多关于阿哲的事,连她都只是听沈屹提过几句。
“我以前总躲着阿哲的事,躲着他妈妈,是因为我觉得我对不起他们。”沈屹的声音低了些,却更真诚,“我怕见了阿哲妈,她问我‘你为什么没护住我儿子’,我答不上来。就像你怕提结婚,怕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敢相信我’,你也答不上来,对不对?”
房间里的呼吸声变快了,像是温阮被说中了心事。
沈屹继续说:“我没法跟你保证,我们的婚姻永远没有矛盾,永远像现在这样好。我也会有脾气,会跟你吵架,可能会忘了你不吃香菜,会在雷暴夜控制不住发抖,让你觉得麻烦。但我能保证,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你怕婚,我陪你慢慢适应;我怕打雷,你不用逼自己陪我,只要让我知道你在客厅,我就敢面对。”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板,力度刚好能让温阮听见,却不刺眼:“你爸妈的婚姻失败,不是你的错;阿哲的牺牲,也不是我的错。我们不能因为别人的过去,就困住自己的现在。你总说,怕认真了会散,可要是不认真,怎么知道会不会不散?”
“那……那要是散了呢?”房间里终于传来温阮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要是我们也像我爸妈那样,最后吵得不可开交,你会不会也像我爸那样,拎着行李就走?”
“不会。”沈屹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我要是想走,早在你第一次躲我牵手的时候就走了,早在我第一次雷暴夜躲阳台的时候就走了。我没走,是因为我想跟你试试,试试把‘搭伙’变成‘一辈子’,哪怕中间会有磕磕绊绊。”
温母在客厅里听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想起温阮小时候抱着她哭“我以后不结婚”的样子,又看着沈屹靠在门板上的背影,突然觉得,或许沈屹真的能治好温阮的恐婚。
“阮阮,我给你看个东西。”沈屹从口袋里掏出阿哲的退役纪念章,轻轻贴在门板上,“这是我和阿哲的纪念章,背面刻着他的名字。我每天都带在身上,不是为了活在愧疚里,是为了提醒自己,阿哲希望我好好过。现在,我也希望你能好好过,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值得被人认真对待,值得相信一次婚姻。”
房间里陷入死寂,连呼吸声都变得很轻,像是温阮在认真思考。
沈屹靠在门板上,心脏跳得飞快,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跟门板另一侧的沉默撞在一起,撞得他指尖发麻。
他以为自己搞砸了,以为温阮会继续锁着门,甚至会说“我们分开吧”。
他慢慢首起身,准备离开,想给温阮一点时间,也想给自己一点时间——至少他把想说的都说了,没有遗憾。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门锁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那声音很脆,像冰雪融化的第一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沈屹的身体猛地僵住,不敢回头,怕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客厅里的温母也站了起来,手里的保温桶差点掉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卧室门,呼吸都屏住了。
门轴发出“吱呀”的轻响,慢慢往里面拉开一条缝,接着是温阮的手伸出来,攥着门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沈屹终于回头,看见温阮站在门后,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首首地看着他,手里攥着那张被揉皱的离婚协议,己经被眼泪浸得发潮。
“你……你说的是真的?”温阮的声音还有点抖,却比刚才坚定,“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会走?”
“是真的。”沈屹往前走了一步,离她只有一臂的距离,手里还攥着纪念章,“我不会走,除非你赶我走。”
温阮看着他手里的纪念章,又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突然把离婚协议往身后一藏,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她的手还凉,却抓得很紧,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也像抓住了一份不敢相信的希望。
客厅里的温母终于松了口气,眼泪笑着掉下来,伸手拿起茶几上的保温桶,轻声说:“红枣糕还热着,我们一起吃吧,吃完……吃完我们去把老房子的事跟温建国说清楚,再也不让他欺负你们了。”
沈屹看着温阮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又看了看她红肿的眼睛,突然觉得,所有的愧疚、所有的隐忍,在这一刻都有了意义。
他轻轻反握住温阮的手,把纪念章放在她掌心:“你拿着,这是阿哲的念想,也是我的承诺。以后不管怕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温阮攥着纪念章,掌心传来金属的凉意,却比任何时候都觉得踏实,她点了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终于敢相信,原来真的有人愿意陪着她,把恐婚的墙,一点一点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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