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底的风带着潮湿的寒气，卷着落叶，在狭窄的平台上打着旋。清心是被胸口的剧痛疼醒的，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头顶灰蒙蒙的天空，以及身边蜷缩着的花绾。
她还在昏迷，眉头紧紧皱着，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薄纸，嘴唇干裂起皮，身上那件红色纱裙早己破烂不堪，露出的手臂上满是划伤和淤青，触目惊心。
“绾绾……”清心轻声唤她，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他想抬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却发现手臂沉重得像灌了铅，稍微一动，胸口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一口鲜血忍不住涌上喉咙，他强忍着咽了回去，嘴角却还是残留了一丝血迹。
他撑着手臂，艰难地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崖壁上。环顾西周，谷底深不见底，只有他们所在的这处平台勉强能落脚，平台边缘长满了低矮的灌木和几棵结着野果的小树，不远处还有一处细细的泉水，顺着崖壁流淌下来，在地上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这里是绝境，却也是暂时的安全之地。
清心的目光重新落回花绾身上，她的呼吸很微弱，胸口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他知道，她的伤势比他更重，不仅有坠崖时的磕碰，还有之前为了救他耗尽妖力的反噬，若是再不处理，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身体的疼痛，调动体内仅存的一丝佛光。微弱的金色光芒从他的指尖溢出，缓缓笼罩在花绾的身上。可这佛光实在太弱了，刚一离体，清心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胸口的疼痛加剧，他死死咬着牙，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硬是将这丝佛光注入花绾的体内。
佛光入体，花绾的眉头微微舒展，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一些。清心松了口气，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靠在崖壁上，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着鲜血，染红了他胸前的僧袍。
不知过了多久，花绾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她茫然地看着头顶的天空，眼神空洞，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头，看到了靠在崖壁上的清心。
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上还残留着血迹，胸口微微起伏，看起来虚弱得随时都会晕过去。花绾的心脏猛地一紧，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担忧，有心疼，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恨意。
“你醒了。”清心听到她的动静，缓缓睁开眼，看到她醒了，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感觉……好点了吗？”
花绾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的情绪复杂难辨。她想起了坠崖时他紧紧抱着她的模样，想起了他为了保护她不顾一切的样子，也想起了前世他用佛光撕裂她魂魄的痛苦，想起了今生他一次次的误会和伤害。
“为什么要救我？”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明明知道，我恨你。你明明可以不管我，自己逃生的。”
清心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愧疚和无奈：“我不能不管你。绾绾，以前是我错了，我不该误会你，不该伤害你，更不该让你承受那么多痛苦。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还债？”花绾笑了，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你的债，怎么还？用你的命吗？还是用你那所谓的‘佛道’？清心，你太天真了。有些伤害，一旦造成了，就再也无法弥补了。”
她的话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扎在清心的心上。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说的是事实，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否认的事实。
“我饿了。”花绾突然转移了话题，避开了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野果树，“那里有野果，你能帮我摘几个吗？”
清心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是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他点了点头，撑着手臂，艰难地站起身：“你等着，我去给你摘。”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踩在刀尖上，胸口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皱紧眉头。花绾看着他蹒跚的背影，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厉害。她明明恨他，可看到他这副模样，却还是忍不住心疼。
清心走到野果树下，伸手去摘树上的野果。树枝很高，他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就在他快要摘到野果的时候，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身体一晃，手不小心被树枝上的尖刺划伤，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小心！”花绾忍不住喊出声，想要起身去扶他，却因为身体虚弱，刚一坐起来就感到一阵头晕，又跌坐回地上。
清心回头看了她一眼，勉强笑了笑：“没事，一点小伤。”
他忍着疼痛，摘下几个成熟的野果，用干净的衣角擦了擦，然后慢慢走回花绾身边，将野果递给她：“吃吧，应该能填填肚子。”
花绾接过野果，看到他手背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心里一紧。她拿起一个野果，没有吃，而是抬头看向清心：“你的手……”
“没事。”清心收回手，随意地用衣角擦了擦伤口上的血，“一点小伤，过会儿就好了。”
花绾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一个野果，递到他嘴边：“你也吃一个吧。你比我更需要补充体力。”
清心愣了一下，看着她递到嘴边的野果，眼神里满是惊讶和欣喜。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咬了一口，野果的酸甜在嘴里散开，却比不上他心里的一丝甜意。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就在这谷底的平台上相依为命。清心的伤势很重，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花绾虽然也很虚弱，却主动承担起了找食物和取水的任务。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红尘劫：佛子渡我每天清晨，花绾都会先去泉水边打水，然后摘一些野果回来。她会将野果分成两份，一份递给清心，一份自己吃。清心想要帮忙，却总是被花绾拦住：“你好好养伤，别乱动。等你好了，再还我也不迟。”
她的语气依旧带着一丝冷漠，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敌意。清心知道，她的心正在慢慢软化，只是还需要时间。
夜晚，谷底的风更冷了。花绾会靠在崖壁上，缩成一团。清心看到后，会慢慢挪到她身边，将自己的僧袍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夜里冷，别冻着了。”
花绾没有拒绝，只是身体会微微僵硬一下。她能感受到清心身上传来的微弱体温，以及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道，这味道让她想起了前世的很多事情，有痛苦，也有一些模糊的温暖。
有一次，花绾在打水的时候，不小心滑倒，脚踝扭伤了。她强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走回平台。清心看到后，脸色瞬间变了，他不顾自己的伤势，连忙爬过去，查看她的脚踝：“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
他的手指轻轻触碰她的脚踝，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花绾的脸颊微微泛红，心跳也加快了几分，她连忙收回脚，避开他的目光：“没事，就是扭了一下，过会儿就好了。”
“怎么会没事？”清心皱着眉头，坚持要为她处理伤口，“你等着，我去给你找些草药。”
他扶着崖壁，慢慢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着平台深处走去。花绾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他是真的在乎她，可过去的伤害就像一道鸿沟，横在他们之间，让她无法轻易跨越。
清心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些草药。他坐在花绾身边，将草药放在嘴里嚼碎，然后小心翼翼地敷在她的脚踝上，用布条包扎好：“这样能好得快一些。以后小心点，别再受伤了。”
“谢谢你。”花绾轻声说，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对他说谢谢。
清心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的伤势都在慢慢好转。花绾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会偶尔和清心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比如谷底的风景，比如野果的味道。
有一天，花绾坐在平台边缘，看着谷底的黑暗，突然开口问道：“清心，你说……我们还能出去吗？”
清心走到她身边，也看向谷底的黑暗，轻声说：“会的。一定会有办法出去的。等我们出去了，我就带你去桃花林，那里的桃花开得很好看，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
花绾的身体微微一震，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在脑海里浮现——桃花林下，他穿着月白僧袍，眼神清冷，而她则是一条刚刚化形的小蛇，好奇地看着他。那时候的他们，还没有那么多的痛苦和纠缠。
“我己经很久没见过桃花了。”花绾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
“等我们出去了，我就带你去看。”清心看着她，眼神里满是认真，“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我会保护你，一首保护你。”
花绾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谷底的黑暗。她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能出去，也不知道，出去之后，他们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但她知道，在这谷底的日子里，她对清心的恨意，正在慢慢被一种复杂的情感取代。
这天傍晚，花绾在平台深处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洞穴。她好奇地走进去，发现洞穴里很干燥，而且比外面暖和很多。她连忙跑回去，告诉清心这个发现：“清心，我找到一个洞穴，我们可以搬到里面去住，里面比外面暖和。”
清心很高兴，在花绾的搀扶下，慢慢走进了洞穴。洞穴不大，却足够两个人容身。花绾将洞穴里的落叶整理了一下，铺在地上，当作床。
夜晚，两人躺在落叶上，虽然依旧很简陋，却比在外面暖和了很多。花绾靠在崖壁上，看着洞穴顶部的岩石，突然开口问道：“清心，你以前……为什么要那么对我？为什么要超度我？”
清心的身体一僵，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那时候，我被师父的预言误导，以为你是我成佛路上的劫，只有除掉你，我才能修成正果。我那时候太傻，太固执，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意，也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才会对你造成那么大的伤害。绾绾，对不起。”
他的声音里满是愧疚和痛苦。花绾听着，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前世的痛苦依旧历历在目，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轻易抹去的。
“我知道你很难原谅我。”清心继续说，“但我会等，等你愿意原谅我的那一天。不管需要多久，我都会等。”
花绾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洞穴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外面的风声。
就在这时，花绾突然感到一阵心悸，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一个穿着铠甲的男子，和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女子，他们站在城楼上，男子手里拿着剑，女子泪流满面。画面一闪而过，花绾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
“怎么了？”清心察觉到她的异常，连忙问道。
“没什么。”花绾摇了摇头，将那些模糊的画面压在心底，“可能是太累了。”
清心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找出去的办法。”
花绾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知道，那些模糊的画面，一定和她的前世有关，或许，和清心的前世也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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