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那间临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沉重的声响砸在走廊的墙壁上，又无力地弹回。凌岳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眼底布满血丝，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戾气，首接冲到正对着电话低吼、安排王援朝案后续事宜的张伟面前。
两名原本跟着凌岳、此刻面色惨白如纸的便衣刑警手足无措地跟在后面，想拦又不敢拦。
“为什么？！”凌岳的声音嘶哑，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般的愤怒和痛苦，“时间！地点！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为什么他会死？！为什么物证会被抢走？！张伟！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一把揪住张伟的衣领，手臂因极度激动而剧烈颤抖，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试图剖开眼前这张熟悉无比的脸庞下隐藏的所有秘密。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愣在原地。
张伟被勒得呼吸一窒，电话从手中滑落。他先是错愕，随即脸上迅速涌起一阵被冤枉的潮红和巨大的委屈。他没有挣扎，只是用同样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凌岳，声音因衣领勒紧而有些变调，却异常清晰：
“凌岳！你他妈疯了吗？！你怀疑我？！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那是我安排的路线！是我找的人！老王死了我比谁都难受！我他妈也想抓住那群天杀的混蛋！”
“难受？！”凌岳冷笑，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吴工死在医院！现在老王死在交接路上！下一个是不是轮到我了？！是不是只有我彻底闭嘴，有些人才能高枕无忧？！张伟，我把命交给你！你就是这么替我保管的？！”
这话太重了，像一记重锤砸在张伟心上。他猛地发力，挣脱开凌岳的手，因为愤怒和伤心，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凌岳的手指都在抖：
“凌岳！你听清楚！我张伟要是做了半点对不起这身警服、对不起兄弟的事，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是！我是无能！我没保护好证人！我他妈查内鬼查到现在也没头绪！但你凭什么怀疑到我头上？！我们多少年交情？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是被最信任的人插刀后的剧痛。
“交情？”凌岳的眼神冰冷而陌生，充满了审视和绝望，“在真相面前，交情算什么？在那么多条人命面前，我敢相信谁？！”
两人如同受伤的野兽，在狭小的空间里对峙着，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往日坚不可摧的信任，在这一刻出现了深深的、几乎无法弥补的裂痕。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疯狂滋生，扭曲一切。
最终，凌岳猛地后退一步，眼神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疏离。
“最好不是你。”他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情绪，“否则，我会亲手抓你。”
说完，他不再看张伟一眼，转身，踉跄地推开围观的人群，走出了办公室。背影决绝而孤独。
张伟僵在原地，脸上交织着愤怒、委屈、痛苦和一丝茫然。他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周围的同事噤若寒蝉。
…
几乎在同一时间，铖臻集团顶层办公室。
沈铖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拔依旧，但握紧的拳头和微微起伏的肩膀，却泄露了极不平静的内心。周维刚汇报完王援朝被杀、物证被夺的消息。
“…警方初步判断是抢劫杀人，但…”周维的声音谨慎而低沉。
“抢劫？”沈铖猛地转过身，脸上不再是那种完美的从容面具，而是布满了罕见的、几乎无法抑制的怒火，甚至还有一丝…被局势彻底失控所裹挟的疲惫。“蠢货！这都是第几个了？！这是赤裸裸的灭口！是在挑衅！是在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我这里来！”
他在铺着昂贵地毯的办公室里快速踱步，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凌岳现在一定认为是我干的！他只会更疯狂地咬着我不放！而真正的凶手，正躲在暗处看笑话！”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提高，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他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情绪，但眼神依旧锐利得吓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抬起头，看向周维，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不能再被动防守，等着他一次次出手，把我们拖进泥潭！”
“老板，您的意思是？”
“找！”沈铖的目光冰冷，“动用一切资源，不惜一切代价，赶在凌岳之前，把那个真正的凶手给我挖出来！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是谁在利用‘暗河’的旧事兴风作浪，把我当成靶子！”
他的指令清晰而残酷：“找到他，控制他。如果必要…就让他的尸体和那些齿轮，一起永远消失。必须抢在凌岳找到他之前，结束这场闹剧！”
“是！”周维心中一凛，立刻领命。他从未见过沈铖如此失态，又如此决绝。
沈铖挥了挥手，周维悄无声息地退下。
办公室重新恢复寂静。
沈铖独自一人，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烈酒，却没有喝，只是看着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
他脸上的愤怒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无奈。面具裂开了缝隙，露出底下那个同样被往事和现实折磨的灵魂。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一定要赶在他之前…否则…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窗外，阳光灿烂，城市依旧繁华。
但两个最重要的男人，凌岳和沈铖，一个因信任崩塌而心如死灰，一个因局势失控而怒火中烧，却因为不同的原因，走向了同一个目标——
找到那个真正的凶手。
只是，他们的目的，却截然不同。
一场速度与阴谋的竞赛，己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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