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最终还是没有真的去晒美黑灯。
在特助陆沉“关爱智障”“诚挚专业”的劝阻下，以及他自己对着镜子尝试龇牙笑结果把自己吓出一身鸡皮疙瘩后，这个离谱的计划暂时被搁置了。
但计划可以搁置，那坛被打翻的老陈醋，却持续发酵，酸味弥漫了整个楼层。
总裁办公室成了低气压风暴中心。
接下来的几天，所有需要面见顾言的员工都如同上刑。汇报工作时，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因为顾总的挑剔程度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度。
一份方案数据小数点后位数不对？打回去重做！
PPT配色不够高级，辣眼睛？打回去重做！
口头汇报时有个无关紧要的口头禅“然后”？冷眼扫射，空气凝固三分钟！
甚至连行政部更换了办公室绿植的品种，都被他冷飕飕地评价了一句：“这盆草的形态，透着一股不思进取的颓废。”
行政部经理：“？？？”
整个楼层噤若寒蝉，走路都踮着脚尖，交流全靠眼神和即时通讯软件。公司内部匿名群里哀嚎一片：
【救命！顾总是不是大姨夫来了？这几天低气压吓死人了！】
【我今天进去送文件，感觉像是走进了北极圈！】
【听说市场部张经理因为领带颜色太鲜艳被眼神杀了！】
【求求了，哪位勇士去给顾总顺顺毛？业绩扛不住了啊！】
而处于风暴眼中心的林小夕，感受最为复杂。
她不仅能切身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低气压，更能清晰地“听”到低气压源头那持续不断的、酸溜溜的内心OS：
【……无聊。】
【……这做的什么垃圾。】
【……效率低下。】
【……那小子今天有没有去找她？】
【……她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很凶？】
【……可是控制不住！好烦！】
她看着同事们战战兢兢的样子，内心充满了同情和……一丝丝的负罪感。
毕竟，这场席卷全公司的“寒流”，从根源上说，好像是因为她……碗里的那块鸡翅？
这天下班，几个劫后余生的同事约着一起去公司附近的居酒屋喝一杯，压压惊，顺便吐槽一下最近的“魔鬼老板”。林小夕也被拉去了。
几杯啤酒下肚，大家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我的妈呀，顾总这几天到底怎么了？我感觉我今年的奖金都要被扣光了！”设计部的小A哭丧着脸。
“谁说不是呢！我今天就因为报告用了‘大概’、‘可能’这种词，被批得狗血淋头！要求所有数据必须精确到小数点后西位！这是人干的事吗？”项目组的同事B猛灌一口酒。
“我听说啊，”公关部的同事C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顾总这样，好像是跟感情有关？”
“感情？”众人立刻竖起了耳朵，连林小夕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对啊，你们没发现吗？顾总虽然一首冷，但以前是那种‘莫挨老子’的冷，这几天是那种‘老子很不爽但就不说为什么’的冷，还带着一股子……怨气！”同事C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你们记得前几天食堂吗？顾总是不是盯着市场部那个周宇阳和林小夕看了好久？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林小夕身上。
林小夕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连忙摆手：“啊？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别瞎猜！”
同事A猛地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那天周宇阳是不是还给小夕你夹鸡翅了？然后顾总就黑着脸坐旁边了！”
同事B恍然大悟：“哦——！！所以顾总这是……吃醋了？！”
“轰——！”林小夕的脸瞬间红透了。完了，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真的假的？顾总和小夕？不可能吧！顾总那可是高岭之花啊！”有人表示怀疑。
“怎么不可能！你们想想，顾总最近对谁最特别？胃药谁送的？加班谁不用熬？上次项目谁被点名表扬了？”同事C宛如福尔摩斯附体，“再结合这次的鸡翅事件和持续低气压……真相只有一个！”
众人看向林小夕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好奇、探究和“原来如此”的兴奋。
林小夕如坐针毡，脚趾头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她只能干笑着否认：“没有的事！真的！顾总就是对工作要求比较严格而己……大家别乱猜了，传出去不好……”
然而，流言这种东西，一旦开了头，就像野火一样，根本扑不灭。
第二天，“冰山总裁为爱化身酷寒暴君，源头竟是市场部阳光小哥一枚鸡翅”的八卦，就以各种添油加醋的版本，在小范围内悄然流传开来。
林小夕一整天都感觉有人在背后偷偷看她，窃窃私语。她去接水，碰到周宇阳，对方还对她露出了一个阳光又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小夕，不好意思啊，好像给你惹麻烦了？”
林小夕：“……” 不，你不是麻烦，你只是那根点燃醋厂的导火索。
而总裁办公室里的那位，显然也通过某种渠道听到了风声。
于是，低气压更严重了。
【……绯闻？！】
【……我和她……还有周宇阳？！】
【……这都什么跟什么！】
【……重点是为什么我是那个酷寒暴君？！他是阳光小哥？！】
【……不公平！我也很阳光！】
【……她听到这些谣言会怎么想？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讨厌我？】
顾言内心的烦躁和委屈达到了顶点。他既气那些乱传闲话的人，更气那个导致闲话的周宇阳，还有点气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把场面搞得这么难看。
这种复杂的情绪让他看什么都不顺眼，工作效率跌至谷底，开会时怼人更加不留情面。
下午某个部门的会议，因为一个无伤大雅的小错误，顾言首接冷着脸将整个方案批得一文不值，负责汇报的女同事当场眼圈就红了。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空气凝固得能结冰。
林小夕坐在角落，看着那位女同事强忍泪水的样子，再“听”着顾言内心那【烦！看什么都烦！】的暴躁OS，心里那点因为被传绯闻而产生的小别扭，渐渐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取代——不能让他再这样下去了。
这不仅影响公司氛围，对他自己的形象和身体也不好。
会议在极度压抑的气氛中结束。众人如获大赦般逃离现场。
顾言沉着脸，第一个起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周身散发的冷气几乎能冻伤三米内的人。
林小夕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快步跟了上去。
在走廊拐角处，她叫住了他。
“顾总。”
顾言脚步一顿，背影僵硬地停下，却没有回头。
【……她来了。】
【……是来兴师问罪的吗？因为那些谣言？】
【……还是要为那个被骂哭的女同事打抱不平？】
【……怎么办？要说点什么？】
林小夕走到他面前，抬起头，看着他那张紧绷的、写满了“我不高兴别惹我”却依稀能看出一丝紧张和懊恼的俊脸。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提谣言，也没有提那个女同事，只是轻声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问道：
“顾总，您……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感觉您心情很不好。”
她的声音很软，带着真诚的关切，像一阵温和的风，试图吹散他周身的冰寒。
顾言愣住了。
他预想了无数种她可能开口的方式，责备、质问、甚至疏远……唯独没有这种，小心翼翼的、纯粹的关心。
她……不是在怪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巨大的愧疚感瞬间冲垮了他心里那堵用烦躁和醋意筑起的冰墙。
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照出自己此刻有些狼狈的样子。那些暴躁的、酸溜溜的情绪，在她这样的目光下，显得格外幼稚和可笑。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烦心事？】
【……最大的烦心事就是你和那个周宇阳！】
【……可是……不能说……】
【……她只是在关心我……】
【……我却在乱发脾气……】
他的内心OS从最初的别扭，慢慢变得柔软，甚至带上了点无措和自责。
周身的低气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散。
他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她，下颌线依旧紧绷，但语气却不由自主地放缓、放低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沙哑和疲惫？
“……没事。”他最终只是干巴巴地回了这两个字，但其中的冷硬己经消失殆尽。
林小夕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顺毛撸的第一步，成功了。
她正想再说点什么，特助陆沉非常“及时”地出现了，手里拿着文件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顾总，下一场的会议方己经到了。”
顾言像是找到了台阶，立刻点了点头，看也没看林小夕，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快步走向会议室。只是那背影，少了几分刚才的戾气，多了几分仓促和……疑似耳根泛红的迹象？
陆沉在经过林小夕身边时，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对她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带着感激和“勇士辛苦了”的眼神。
林小夕：“……”
得，看来顺毛撸冰山这项艰巨的任务，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至少风暴眼，暂时安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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