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把头埋在手臂里，趴在冰冷的课桌上。耳朵里嗡嗡作响，隔绝了教室里所有的声音。刚才楼梯间里陈默那声暴怒的“操！”和他撞开她时凶狠的眼神，像烙铁一样烫在她脑子里。还有那句冰冷的“不是因为她”。脖子上的围巾像条冰冷的毒蛇，勒得她喘不过气。
“林微？林微？”苏晓的声音像隔着水传来，带着担心，推了推她的胳膊，“你怎么了？真不舒服？要不要去医务室？”
林微没动，只是把脸埋得更深。她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下午第一节是英语课。上课铃响了很久，林微才勉强抬起头。英语老师己经在讲台上讲卷子了。她拿出卷子，眼睛看着上面的红叉，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
苏晓在旁边偷偷看她，眼神担忧，但没再问。
时间像凝固的胶水，黏稠又缓慢。林微盯着黑板，视线却一片模糊。她感觉全班的目光好像都若有若无地落在她后背上，让她如芒刺在背。她知道是错觉，但控制不住。
就在英语老师讲完一道完形填空，让大家自己订正的时候，教室前门突然被“砰”地一声大力推开了！
门板狠狠撞在墙上，发出巨响，震得整个教室都安静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抬头看向门口。
一个中年女人站在门口。她穿着讲究的深色大衣，头发烫着卷，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脸上化着妆，但此刻那张脸因为愤怒而扭曲着，嘴唇涂着鲜艳的口红，抿成一条紧绷的线。她眼睛像刀子一样，锐利地扫视着教室里，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怒火和鄙夷。
是陈默的妈妈。
林微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窖里，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冻住了。她僵在座位上，手指死死抠着桌沿，指关节泛白。完了。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陈默的妈妈目光像雷达一样，飞快地锁定了靠窗位置的林微。她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几步就冲进了教室，完全无视了讲台上目瞪口呆的英语老师和全班同学惊愕的目光。
她径首冲到林微的课桌前，高跟鞋的响声在死寂的教室里格外刺耳。她居高临下地站着，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猛地指向林微的鼻子，尖利的声音像玻璃刮擦一样刺破空气：
“林微！你给我出来！”
全班死一样的寂静。所有人都惊呆了，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苏晓也吓傻了，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
林微像被钉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陈默的妈妈见林微不动，怒火更盛。她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林微的课桌，那根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几乎戳到林微的脸上，声音拔得更高，带着刻骨的尖酸和愤怒：
“你还要不要脸？！啊？！小小年纪不学好！勾引我儿子！缠着他！耽误他学习！害他成绩往下掉！你安的什么心？！啊？！”
“勾引”“不要脸”“耽误学习”“安的什么心”……这些尖锐的字眼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林微的耳朵里，也扎在全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嗡——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我靠！什么情况？”
“陈默他妈？”
“她说林微……勾引陈默？”
“真的假的？”
“怪不得陈默最近……”
议论声、惊呼声、椅子挪动的声音、倒吸冷气的声音混在一起，像一锅煮沸的水。无数道目光，惊讶的、好奇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林微身上。
林微坐在风暴中心，浑身冰冷，控制不住地发抖。她感觉天旋地转，耳朵里全是尖锐的耳鸣声。陈默妈妈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在眼前晃动、放大。那些恶毒的指责，像冰水一样浇遍她全身。她想辩解，想反驳，想说不是那样的……但喉咙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只想立刻消失。
“说话啊！哑巴了？！”陈默的妈妈见林微只是惨白着脸发抖，更加咄咄逼人，声音尖利得几乎要掀翻屋顶，“有本事勾引男人！没本事承认？！你看看你把我儿子害成什么样了？！黑眼圈！没精神！成绩下滑！都是因为你！你这个害人精！”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喷到了林微的脸上。她甚至伸出手，猛地去扯林微脖子上的围巾！“还戴着他买的东西？！你配吗？！给我摘下来！”
围巾被大力一扯，勒得林微脖子生疼，差点窒息。她下意识地死死抓住围巾的另一头，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它掉下来。
“住手！你在干什么！”讲台上的英语老师终于反应过来，脸色铁青地冲下讲台，试图拉开陈默的妈妈，“这位家长！请你冷静！这里是教室！”
“冷静？！我怎么冷静？！”陈默的妈妈一把甩开老师的手，力气大得惊人，眼睛赤红地瞪着老师，“我儿子都快被这个狐狸精毁了！你们学校管不管？！啊？！”
“有什么事情去办公室说！不要在这里影响学生上课！”英语老师也火了，挡在林微面前，试图隔开陈默的妈妈。
“影响？！是她影响我儿子！”陈默的妈妈指着林微，手指因为愤怒而颤抖，“我今天就要让所有人都看看！看看这个不要脸的……”
“够了！”一声压抑着狂怒的低吼从教室门口传来，像炸雷一样打断了陈默妈妈的咆哮。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陈默站在教室门口。他脸色比林微还要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眼睛却红得像要滴血，里面翻涌着巨大的愤怒、羞耻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痛苦。他胸口剧烈起伏着，校服外套敞开着，显然是一路狂奔过来的。
他几步冲进教室，冲到风暴中心，一把抓住他妈妈还在指着林微的手腕，力道大得指关节都发白。他死死地盯着他妈妈，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狂怒：
“妈！你闹够了没有？！跟我走！”
陈默的妈妈看到儿子，先是一愣，随即更加暴怒：“走？！我不走！我今天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问清楚！她……”
“走！”陈默猛地打断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他不再看她，用力拽着他妈妈的胳膊，不顾她的挣扎和尖叫，硬生生地把她往教室外面拖。
“放开我！陈默！你反了天了！为了这个狐狸精……”
“闭嘴！”陈默低吼着，拖拽的力道更大。他妈妈穿着高跟鞋，踉踉跄跄地被拖向门口，嘴里还在愤怒地叫骂着。
全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闹剧。陈默像拖着一个沉重的包袱，把他还在挣扎叫骂的妈妈拖出了教室门。门“砰”地一声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隐约传来的争吵声和哭骂声。
教室里死寂一片。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林微还僵在座位上，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脖子上的围巾被扯得歪斜了，勒出一道红痕。她脸色惨白，嘴唇被自己咬破了皮，渗出一丝血珠。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摊开的英语卷子上，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她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苏晓反应过来，一把抱住她，声音带着哭腔：“林微……林微你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但怎么可能没事？
教室里所有的目光，那些震惊的、好奇的、怜悯的、鄙夷的……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在她身上，刺得她体无完肤。
“勾引”“不要脸”“害人精”“狐狸精”……那些恶毒的字眼，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里，钻进她的脑子里，再也拔不出来。
英语老师脸色难看地站在讲台上，看着伏在桌上无声颤抖的林微，又看看紧闭的教室门，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疲惫地叹了口气：“……大家……继续订正卷子吧。”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翻卷子声音，但没有人真正在看题。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安静。那些目光，有意无意地，还是落在那个趴在桌上、肩膀微微耸动的身影上。
林微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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