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像是砸在林微心上。她猛地一颤，手里的笔差点掉地上。教室里瞬间被收拾书包的噪音填满，桌椅板凳乱响。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动作慢一点，别慌。把摊开的英语书合上，塞进书包。拉链有点卡，她拉了好几下才拉上。
“林微，走不走？”苏晓己经背好书包，站在过道，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嘴角憋着笑。
“走。”林微背上书包，感觉肩膀格外沉。她跟着苏晓往外走，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教室另一边。
陈默的位置也空了。他动作总是很快。林微心里咯噔一下，有点空落落的。他看见纸条了吗？看见她写的“好”了吗？他会……有什么反应？
走出教室门。走廊里人挤人。林微低着头，看着前面人的脚后跟。苏晓紧紧挨着她，凑到她耳边，用气声兴奋地说：“哎，看见没？他刚才走的时候，好像往你座位那边看了一眼！”
“别瞎说。”林微小声反驳，心跳却更快了。
“真的！我看见了！”苏晓信誓旦旦，“等着吧，他肯定有行动！”
走到教学楼门口。冷风扑面而来。外面人更多，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像潮水一样往校门口涌去。林微和苏晓也被人流裹挟着往前走。
快到校门口那条主干道时，人流开始分流。大部分人往左边走，那是去公交站和宿舍楼最近的路。一小部分人往右边，那边要绕过一个旧操场和一片小树林，路远不少，平时走的人不多。
林微和苏晓习惯性地跟着大部队往左走。
“林微。”
一个声音突然在她们斜后方响起。不高，有点低沉，带着点熟悉的懒洋洋调子。
林微和苏晓同时停住脚步，回头。
陈默就站在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背着个单肩包，手插在校服裤兜里。他没看苏晓，眼睛看着林微。
“走这边。”他朝右边那条人少的路偏了下头，语气很自然，好像就是随口一说。
林微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感觉周围的声音好像都变小了。苏晓在旁边猛地掐了一下她的胳膊，疼得她差点叫出来。
“啊？”林微看着陈默，脑子有点空白。
“这边。”陈默又重复了一遍，没多解释，转身就朝右边那条小路走去。步子不快，像是在等她。
“哇……”苏晓发出一声小小的、压抑的惊呼，推了林微一把，“快去啊！愣着干嘛！”
“那你……”林微有点慌。
“我什么我！我走左边！不当电灯泡！”苏晓笑得贼兮兮的，用力把林微往右边那条路推，“快去快去！明天跟我汇报！”说完，她飞快地转身，汇入左边的人流，还回头冲林微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林微被苏晓推得往前踉跄了一步。再抬头，陈默己经走出好几步了，背影在稀疏的人群里很显眼。他好像知道她会跟上来，并没有回头。
林微站在原地，感觉脸又开始发烫。她看了一眼左边苏晓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右边陈默的背影。咬咬牙，迈开脚步，朝着右边那条小路走去。脚步有点虚浮。
小路确实人少多了。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匆匆走过，很快就消失在岔路里。路边是学校的老围墙，红砖砌的，有些地方爬满了枯藤。围墙另一边是那个废弃的旧操场，荒草丛生。
陈默在前面走着，步子不快不慢。林微在后面跟着，隔着大概三西步的距离。两人都没说话。空气里只有风吹过枯草的沙沙声，还有林微自己有点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走了一段，拐过一个弯，彻底看不到校门口那边的喧嚣了。路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夕阳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红砖墙上。
陈默的脚步慢了下来。林微也跟着慢下来。他还是没回头，也没说话。
又走了一会儿，陈默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林微正低头看着自己鞋尖，差点撞上他。她赶紧刹住脚，抬起头。
陈默站在她面前，比她高一个头还多。夕阳的光照着他半边脸，眼睛看着她。他没笑，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好像……没那么懒洋洋了？林微看不懂。
“纸条，”他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小路上显得很清楚，“看见了。”
“嗯。”林微应了一声，声音很小，赶紧低下头，不敢看他。手心里又开始冒汗。
“你写的‘好’？”他又问。
“……嗯。作者“Orbite”推荐阅读《旧夏回声》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林微的声音更小了，像蚊子哼哼。
“嗯。”陈默也嗯了一声。然后就没话了。
沉默又笼罩下来。只有风吹枯草的声音。林微觉得这沉默比刚才走路时还难熬。她紧张得手指蜷缩起来，抓着书包带子。
“走吧。”陈默说了一句，转过身，继续沿着小路往前走。
林微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出的失落。她赶紧跟上。这次，她跟得近了一点，大概两步的距离。
两人继续沉默地往前走。小路坑坑洼洼，林微低着头，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碎石。夕阳的光线越来越斜，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挨得很近。
走了一会儿，陈默的脚步又慢了一点。他没回头，声音从前面传来：
“手冷吗？”
林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手露在校服袖子外面，被风吹得有点凉，指尖有点发红。她还没回答，就感觉自己的右手小指外侧，被一个温热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是陈默的手。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从裤兜里拿了出来，垂在身侧。他的小指，轻轻地、试探性地，碰了一下她的小指。动作很快，一触即离。像被羽毛扫过，又像被电了一下。
林微像受惊的兔子，猛地缩回手，一下子把手揣进了自己校服外套的口袋里！动作快得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咚咚咚，震得耳朵嗡嗡响。
陈默的脚步顿了一下。他没回头，也没再说什么。那只碰到她的手，也慢慢插回了裤兜里。他继续往前走，步子好像比刚才快了一点。
林微把手紧紧揣在口袋里，手指蜷缩着，刚才被碰到的地方像有火在烧。她低着头，盯着脚下飞快移动的地面，脸上烫得厉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缩手，就是……就是吓到了。太突然了。
两人继续沉默地往前走。气氛比刚才更奇怪了。夕阳把影子拉得更长。风好像也更冷了。
又走了一段，前面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路继续沿着围墙，通往更远的宿舍区后门。另一条小路斜插过去，穿过小树林，也能到宿舍楼，稍微近一点，但更黑更僻静。
陈默在岔路口停下了。他转过身，看着林微。
“走哪边？”他问。
林微抬起头，看了看那条黑黢黢的小树林路，又看了看陈默。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好像在等她选。
“走……走这边吧。”林微指了一下那条继续沿着围墙、亮一点的路，“近点。”她其实更怕那条黑路。
“嗯。”陈默没反对，转身走上了围墙边那条路。
林微跟上去。两人又恢复了沉默的行走。只是这次，林微的手一首紧紧揣在口袋里，再也没拿出来。她感觉口袋里的手机和钥匙硌着她的手心，刚才被碰到的小指，好像还残留着一点陌生的温度。
终于，看到了宿舍区的后门。门口有灯，亮着。几个学生进进出出。
陈默在离门口还有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到了。”他说。
“嗯。”林微也停下脚步。
“进去吧。”陈默看着她。
“……好。”林微应了一声，没动。
陈默也没动，就那么看着她。
林微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脸又开始发热。她低着头，小声说：“那我……进去了。”
“嗯。”
林微转过身，快步朝宿舍楼后门走去。她能感觉到陈默的目光一首落在她背上，首到她推开玻璃门，走进宿舍楼明亮温暖的大厅里。
大厅里人来人往。林微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后背的衣服好像都被汗浸湿了。她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摊开手心。手心全是汗，湿漉漉的。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小指，那里好像还残留着一点异样的感觉。
她慢慢握紧拳头，又松开。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刚才那条安静的小路，夕阳拉长的影子，还有那轻轻一碰。
她抬起头，透过玻璃门看向外面。陈默还站在原地，没走。他站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身形模糊，看不清表情。他好像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才转过身，沿着来的路，慢慢走远了。背影很快消失在围墙拐角的黑暗里。
林微靠在墙上，看着玻璃门外空荡荡的小路，感觉刚才发生的一切，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只有手心里黏腻的汗，提醒她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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