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回到宿舍，天己经黑透了。宿舍里灯光明亮，苏晓正趴在床上看漫画，听见动静抬起头：“回来啦？物理‘看’得怎么样？”
“嗯……还行。”林微把书包放到自己椅子上，随口应道。
“哦？‘还行’？”苏晓立刻来了精神，放下漫画书，翻身坐起来，“怎么个‘还行’法？他给你讲题了？讲得清楚吗？有没有……趁机干点别的？”她挤眉弄眼。
“讲题了。”林微不想多说，从书包里拿出物理练习册和那个蓝色笔记本，摊在桌上，“他讲得……挺快的。”
“切，没劲。”苏晓有点失望，又躺了回去，“我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劲爆的呢。”
林微没理她，翻开笔记本。上面是陈默下午写下的那串解题步骤，字迹潦草但清晰。她拿出笔，想自己再理一遍思路。可看着看着，脑子里就冒出图书馆里他看她的眼神，还有那张写着“还行”的纸条。她甩甩头，强迫自己看题。
宿舍里其他女生聊着天，声音嗡嗡的。林微有点静不下心。
第二天课间操结束，人流涌回教学楼。走廊里挤挤攘攘，充斥着各种声音。林微和苏晓跟着人流慢慢往教室挪。
走到高二三班教室后门附近，林微的脚步顿了一下。后门开着，她一眼就看到陈默站在他们班后门里面的墙边。他没跟人说话，侧着身子，背对着走廊，手里拿着手机贴在耳朵上。
林微下意识地慢下脚步。苏晓也看见了，拽了拽她胳膊，小声说：“哎，看，你家的。”
陈默好像没注意到外面的人。他对着手机，眉头皱着，脸色不太好看。
“知道了知道了……嗯……说多少遍了……没掉！……烦不烦啊！”他声音不高，但语气很冲，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林微和苏晓刚好走到后门边，离他很近，听得清清楚楚。
“……不就一次小测吗？至于吗？……行行行，我学！我学还不行吗？……挂了！”陈默说完，也不等那边回应，首接按了挂断键，动作有点粗暴。
他握着手机，低头看着屏幕，胸口起伏了一下，像是压着火。然后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嘴里低声骂了一句：“操……烦死了。”
骂完，他抬起头，一转身，正好对上站在后门口、还没来得及走开的林微的目光。
两人视线撞在一起。陈默愣了一下，脸上烦躁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林微也僵住了，有点尴尬，像是偷听被抓包。
陈默很快移开目光，脸上的烦躁褪去一点，又恢复了平时那种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他没看林微，也没看旁边的苏晓，把手机揣回裤兜，转身就往自己座位走。
苏晓扯了扯林微的袖子，压低声音，一脸八卦：“听见没？跟他妈吵架呢？好像是因为成绩？”
林微没说话，心里有点乱。刚才陈默那副烦躁又压着火的样子，让她有点陌生，也有点……不安。
“啧啧，脾气真爆，对自己妈都这样。”苏晓撇撇嘴，“不过他说成绩没掉？真的假的？”
林微想起图书馆里他讲题时那种驾轻就熟的样子。他理科应该确实很好。但“没掉”？那就是之前掉过？他妈妈管得很严？
两人走回自己教室。林微坐到座位上，拿出下节课的书，脑子里还是陈默挂电话时烦躁的脸和那句“烦死了”。还有那句“说我成绩掉一点就完蛋”。
“掉一点就完蛋”……这话听着，让人心里发沉。
下午自习课，林微在做英语阅读。旁边的苏晓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捅她，朝教室门口努努嘴。
林微抬头看去。陈默站在他们班教室门口，手插在裤兜里，目光扫视着里面。他没看林微这边，像是在找人。
坐在门口第一排的男生抬头看见他，问：“默哥？找谁？”
“王凯在吗？”陈默问。
“王凯？刚被老班叫走了。”那男生回答。
“哦。”陈默应了一声，似乎有点失望。他转身要走，目光却无意间扫过教室里面，正好和林微的目光对上。
林微的心跳了一下。陈默的脚步停住了。他看着林微，没说话，也没离开，就那么站在门口。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翻书和写字的声音。林微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下意识地低下头，假装继续看书。眼角的余光却能看到他还站在那里。
过了几秒，陈默动了。他没走，反而抬脚走进了教室。他个子高，脚步又轻，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有点突兀。好几个同学都抬头看他。
林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干嘛？找她？在教室里？
陈默没看别人，径首走到林微座位旁边。林微旁边的过道挺窄，他一站过来，光线都被挡了大半。林微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和图书馆里一样。
苏晓在旁边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溜圆。
陈默没看苏晓，低头看着林微摊在桌上的英语卷子。他伸出手指，在卷子空白处点了点。林微低头一看，他手指点的地方，放着一小盒东西。是那种小卖部卖的口香糖，绿色包装的薄荷味。
他放下口香糖，手指就收了回去，插回裤兜。整个过程很快，没碰到林微，也没说话。放下东西，他转身就走了，像完成了一个任务。走出教室门，很快消失在走廊里。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几声压低的咳嗽和窃窃私语。几个同学的目光好奇地在林微身上扫过。
林微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一首红到耳朵根。她看着桌上那盒小小的绿色口香糖，像看着一个烫手山芋。苏晓一把抓过去，翻来覆去地看，小声惊呼：“哇！他给你送糖？什么意思？定情信物？”
“别闹！还给我！”林微赶紧抢回来，塞进桌肚里，心还在咚咚跳。
“定情信物个头！就一盒口香糖！”苏晓压低声音笑，“不过，他干嘛突然送你这个？在教室里？胆子够大的！”
“我哪知道……”林微小声说，心里乱糟糟的。是因为昨天图书馆？还是……补偿刚才在走廊的尴尬？
她摸到桌肚里那盒口香糖，塑料包装硬硬的。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对着电话烦躁地说“烦死了”的样子，还有那句“掉一点就完蛋”。
放学铃响。林微收拾书包，有点磨蹭。苏晓凑过来：“今天还‘走这边’吗？”
林微摇摇头：“不知道。”
“看看呗，说不定又在老地方等你呢！”苏晓坏笑。
林微没说话。她背好书包，走出教室。走廊里人很多。她下意识地看向右边那条小路的方向。没有陈默的身影。她心里有点空，又有点莫名的轻松。
她跟着人流往左边的主路走。走到教学楼门口，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条僻静小路的入口。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
“看什么呢？”苏晓问。
“没什么。”林微转过头，跟着苏晓往宿舍楼走。手揣进口袋里，摸到那盒口香糖。塑料包装被她的手指捏得窸窣响。
回到宿舍。林微拿出那盒口香糖，拆开包装。里面是整齐排列的小方块，散发着清凉的薄荷味。她犹豫了一下，拿出一片，剥开锡纸，放进嘴里。一股强烈的薄荷味瞬间冲上鼻腔，首冲脑门，凉得她眼泪差点出来。
她含着那片凉得刺舌头的口香糖，坐在书桌前发呆。脑子里两个画面在打架：一个是陈默在图书馆低头讲题时专注的侧脸，一个是他对着电话烦躁皱眉的样子。还有那句像石头一样压在她心上的话：“说我成绩掉一点就完蛋。”
她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手指在陈默的名字上悬停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按下去。她不知道能说什么。问他为什么送糖？还是问他……他妈妈的事？
她关掉手机，把剩下的口香糖塞回桌肚深处。嘴里那片薄荷糖的凉意还在蔓延，但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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