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还没停，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像是在为房间里沉默的两人敲打着节拍。暖黄的床头灯将孙嘟嘟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蜷缩在柔软的被褥里，原本因高烧而涣散的眼神，在看到王头头蹲在床前的那一刻，像是蒙着薄雾的玻璃被轻轻擦拭，渐渐清晰起来。
她的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蝶翼，带着病气的嘴唇抿了抿，又轻轻动了动，声音细得像风中摇曳的棉线，稍不留意就会被雨声淹没：“头头？是你吗？”
王头头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疼。他抬手，指腹小心翼翼地蹭过她沾着薄汗的脸颊，那触感温热又脆弱，让他动作轻得仿佛怕碰碎一件稀世珍宝：“是我，嘟嘟。我来了。”
“你怎么会来……”孙嘟嘟的眼神又开始发飘，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他的全身，当落在他湿透的灰色连帽衫袖口时，眉头瞬间皱紧，原本就苍白的小脸，因为担忧又添了几分急切，“你淋雨了？这样会感冒的……”
明明她自己还发着39度多的高烧，嘴唇干裂，脸色通红，却第一时间惦记着别人的冷暖。王头头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怎么能告诉她，自己从体育总局出来后，鬼使神差地就往她住的酒店跑，揣着用国家队证件“借”来的房卡在前台站了十七分钟，被值班经理偷瞄了无数次，又在28楼走廊里对着2806的房门犹豫了半天，连抬手敲门的勇气都差点消失？
他只是摇了摇头，伸手将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轻轻塞进被窝里，指尖触到她手腕上那只起球的淡蓝色护腕时，心里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这只护腕还是去年世锦赛前他给她买的，当时她还笑着说要戴到下次拿冠军，没想到现在还在她手上。
“手还疼吗？”王头头的声音放得更柔，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担忧。
孙嘟嘟的眼神暗了暗，像是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她下意识地躲开他的目光，将手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闪躲：“不疼了……就是有点没力气。”
她在撒谎。只有她自己知道，复健时那撕裂般的疼痛还在骨头缝里打转，每次稍微用力，手腕就像被无数根针同时扎着，疼得她夜里都睡不着觉。可她不想让王头头知道，就像不想让他知道，在巴黎的那些日子里，她看着他比赛的录像，看着他在赛场上挥拍、呐喊，攥着枕头偷偷哭了多少次；就像不想让他知道，前天晚上在雨里看他训练时，她咳得差点喘不上气，回到酒店后就开始发烧，却硬撑着没告诉任何人。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王小曼端着一杯温水走了进来，杯壁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水珠。她把杯子递给王头头，眼神里带着点无奈，又有些心疼地看了看孙嘟嘟：“医生说让她多喝点水，刚醒可能没力气，你帮她喂一下吧。”
王头头接过杯子，指尖触到微凉的杯壁，才稍微回过神来。他小心地扶着孙嘟嘟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端着杯子，慢慢凑到她嘴边。温水滑过喉咙，孙嘟嘟的脸色稍微好了点，呼吸也平稳了些。可就在她低头喝水的瞬间，目光突然瞥见王头头掌心的红痕——那是刚才听到李小可说她在雨里站了二十分钟时，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出来的。
孙嘟嘟的心一紧，伸手轻轻碰了碰那道红痕，声音里带着点委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弄疼自己了。”
王头头的心猛地一揪，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他赶紧把手背到身后，强装轻松地笑了笑，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没事，刚才不小心蹭到了，不疼。”
他不敢告诉她，这道红痕是因为愧疚和自责才留下的。他恨自己的粗心，恨自己那天加练时戴着耳机，没注意到窗外淋雨的她；恨自己这几年都没发现她的不对劲，让她一个人扛着所有的痛苦。
“哥哥，对不起。”孙嘟嘟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她慢慢抬起手，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一道浅浅的疤痕，那疤痕虽然己经淡化，却依然能看出当时伤口的深浅。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平山海，赴君约 “当时……医生说我可能永远打不了球了。”她轻声说，指尖轻轻抚过疤痕凹凸不平的表面，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触碰那段痛苦的回忆，“巴黎那边承诺用最好的医疗团队……条件是让我签约三年。”
王头头的喉结又滚动了一下，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沙哑和难以置信：“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明明可以跟我说的，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你没必要一个人做决定。”
“告诉你然后呢？”孙嘟嘟突然抬起头，眼睛里泛着水光，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顺着脸颊滴在被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让你放弃选拔赛来陪我？还是让你看着我像个废人一样离开球场？”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每4一个字都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在自我折磨，“头头，我不能耽误你的。你当时正是冲击主力的关键时期，我不能因为我的伤，毁了你的职业生涯。”
“和你分开，是我方法用错了。”孙嘟嘟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懊悔，“我以为那样对你好，却没想到……却没想到伤害你那么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王头头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心里的疼越来越强烈。他想伸手抱她，却又停住了动作，脑海里闪过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
“哥哥，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孙嘟嘟的声音带着一丝期盼，又有些不确定，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王头头，生怕从他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
王头头看着她泛白的指尖，那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沉默了几秒，才轻声回答：“我不知道。”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鼓起勇气诉说这三年的痛苦，“嘟嘟，这三年我也不好受。我做不到一下子就忘记之前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你离开后的第三个月，我因为太想你，训练时注意力不集中，首接晕倒在球台边。”
“你刚离开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无法控制自己。”王头头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睛也红了，“我恨你为什么悄无声息地消失，恨你为什么不跟我告别，恨你为什么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我每天靠练球来麻痹自己，让自己脑子里不再去想你。”他继续说，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揭开自己的伤疤，“可是这样也不行，每天下训后回到我们以前住的那个家，更难受。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气息，沙发上还有你织到一半的围巾，书桌上还有你写满笔记的训练计划，冰箱里还有你喜欢吃的草莓……那些东西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你己经离开了。”
“嘟嘟，也请你谅解我。”王头头的声音软了下来，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思念，还有一丝害怕，“我一首都是爱你的，太爱你了。爱到不敢再爱，我怕再次受到伤害，也怕再次让你受到伤害。或许……或许你可以追我一次，让我再次相信爱，让我慢慢放下过去的芥蒂重新去学会爱。”
“好，哥哥。”孙嘟嘟的眼泪终于决堤，她用力点头，声音因为哭泣而断断续续，“这次让我来追你……我会让你重新相信我的，我会让你知道，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抱住王头头。王头头看着她满是泪水的脸，看着她颤抖的手，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崩塌。他突然倾身向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孙嘟嘟的脸埋在他的肩窝，滚烫的泪水浸透了他的T恤，她的身体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像只受伤后终于找到依靠的小鸟。王头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脆弱，感受到她的不安，也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爱意。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声说：“嘟嘟，别哭了。我在呢，以后我都会在呢。”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一丝微光。房间里，暖黄的灯光依旧柔和，两人相拥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暖。那些过去的痛苦、误解和隔阂，像是被这场雨慢慢冲刷掉，只留下满满的爱意和对未来的期盼。
王小曼和李小可站在门外，听到房间里的动静，相视一笑，轻轻转身离开，给两人留下了足够的空间。她们知道，这对分开了三年的恋人，终于在这个雨夜，重新找到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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