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雕花木窗洒在书案上。苏曦薇提起狼毫笔,在洒金笺上落下第一行字。墨香在晨光中氤氲开,字迹清雅如竹:
"沈老爷尊鉴:
闻君子重诺,守约如金。今曦薇己归,愿践前盟。
然尊夫人新丧,孝期未满,不宜婚典。薇以为可先领证盟誓,待三年孝期满,再行嘉礼。
若蒙允准,三日后民政局相见。
苏曦薇 敬上"
她放下笔,对着信笺轻轻吹气。阳光照在墨迹上,映出细微的金光。这封信既要表明态度,又要给足沈家面子,更要保全沈夜沉的孝心。
"姐姐写好了?"清婉端着茶点进来,眼睛还带着睡意,"要不要再加些话?比如...说说你对沈公子的心意?"
苏曦薇轻笑:"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这样就好。"她将信笺装入素白信封,用火漆封缄,漆印上是苏家的缠枝莲纹。
信使早己候在门外。苏曦薇亲自将信交到他手中:"务必亲手交给沈老爷。"
"大小姐放心。"信使躬身退下,车很快消失在巷口。
信使出发后,她在母亲的海棠树下静坐。微风拂过,花瓣如雨落下,仿佛母亲温柔的抚摸。
清婉悄悄走来,为她披上外衣:"姐姐,你会幸福的。"
苏曦薇仰头,任花瓣落在脸上:"我知道。"
因为她选择走向的,不仅是责任,更是爱情。而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
等待回信的三日,苏府上下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下人们经过苏曦薇门前都会放轻脚步,眼神里带着好奇与敬意。兰姨更是日日送来新制的衣裳首饰,说是老爷特意吩咐的。
"你父亲这是想把过去十年的都补上。"兰姨一边为苏曦薇试穿新做的旗袍,一边抹眼泪,"大小姐刚回来时瘦得让人心疼,现在总算有些肉了。"
苏曦薇望着镜中的自己。藕荷色真丝旗袍上绣着淡雅的海棠,正是母亲最爱的花样。十年了,她终于又穿回了苏家的衣裳。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苏曦薇就醒了。她推开窗,见父亲独自站在院中海棠树下,背影萧索。
"爹爹起得这么早?"
苏墨轩转身,眼中带着血丝:"一夜未眠。曦薇,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女儿不悔。"她轻声道,"只是有一事相求。"
"你说。"
"若沈家同意领证,我想请爹爹陪我同去。"
苏墨轩怔了怔,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好,爹爹陪你去。"
日上三竿时,沈家的回信终于到了。不是信使,而是沈家的老管家亲自前来。老人须发皆白,举止庄重,奉上一个紫檀木盒。
"老爷说,一切依大小姐的意思。"老管家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对翡翠手镯,"这是夫人当年的嫁妆,老爷说理应由少夫人保管。"
苏曦薇接过木盒,指尖轻触冰凉的翡翠。这是沈夜沉母亲的遗物,意义非凡。
"沈老爷可还有别的吩咐?"
老管家躬身道:"老爷说,三日后民政局,沈家必准时到场。"
送走老管家,苏曦薇打开木盒底层,发现还有一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但她一眼就认出那是沈夜沉的笔迹。
"苏小姐:
来信收悉。
既为两家之约,自当履行。三日后民政局,必当准时赴约。
事关重大,届时再叙。
沈夜沉"
字迹工整克制,语气疏离有礼,完全是对陌生联姻对象的口吻。苏曦薇的手指轻轻抚过"苏小姐"三个字,唇角泛起一丝苦笑。他果然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这三日对沈夜沉而言,仿佛三年那般漫长。
他被软禁在沈家老宅的书房里,窗外是层层把守的保镖。父亲的态度突然转变,只说是苏家大小姐回来了,愿意履行婚约。这本该是个好消息,却让他心如刀绞。
"简一..."他望着窗外纷飞的银杏叶,指尖无意识地着口袋中的戒指盒。那枚他特意为心上人设计的银杏叶钻戒,如今却要戴在另一个陌生女子的手上。
他想起那日在父亲面前以死相逼:"我心中己有所爱,宁死不负。"
父亲震怒的呵斥犹在耳边:"婚姻大事,岂容你儿戏!苏家小姐才貌双全,哪点配不上你?"
他闭上眼,脑海中全是那个在澄明书院等他归来的女子。她此刻在哪里?可曾怪他失约?可知道他为她做的一切?
"少爷,该更衣了。"老管家捧着西装进来,"苏家最重礼数,第一次见面不可失仪。"
沈夜沉机械地换上西装,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眼神空洞。他将那个装着戒指的锦盒放入口袋,仿佛揣着一个沉重的誓言。
民政局门前,银杏叶如金雨纷飞。沈夜沉站在树下,一身黑色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面色却凝重如铁。指尖无意识地着口袋中的戒指盒,心中满是沉重的愧疚。
这三日如同三年。父亲突然松口同意婚事,只说是苏家大小姐回来了,愿履行婚约。他本该欢喜,心中却只有沉重——这意味着,他终究要负了那个在书院等他归来的女子。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沈夜沉整了整衣领,努力压下心中的愧疚。车门打开,先是一位中年男子下车,是苏墨轩。而后,一双纤细的手搭上车门,藕荷色旗袍下摆轻扬,一个身影优雅地迈出车门。
沈夜沉的呼吸骤然停滞。
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在那人身上洒下斑驳金光。她抬起头,面容渐渐清晰——
刹那间,世界静止。银杏叶在空中定格,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只能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简......一?"
他几乎发不出声音,这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破碎的喘息。他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向前迈了一步,却又猛地停住,像是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他看着她一步步走近,藕荷色旗袍在秋风中轻扬,发间的白玉海棠簪泛着温润的光泽。这一切太过美好,太过虚幻,他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她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住。唇角微微扬起,眼中却泛起水光。
"夜沉。"她轻声唤道,声音如春风拂过琴弦。
西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他眼中闪过千百种情绪——震惊、喜悦、心疼、愧疚......最后都化作深深的凝视。
他快步走来,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住。目光紧紧锁住她,像是要将她看进心里。
"曦薇。"他轻声唤道,声音沙哑。
"夜沉。"她微笑回应。
苏墨轩轻咳一声:"进去吧。"
领证的过程简单而庄重。当工作人员将两个红本递到他们手中时,沈夜沉的手微微发抖。他翻开结婚证,看着并排的名字和照片,眼眶微微发红。
"苏曦薇。"他念着她的名字,像是在品味最美的诗,"原来你一首都在。"
出了民政局,银杏叶如雨落下。沈夜沉忽然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
"这本该在求婚时给你。"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钻戒,戒托设计成银杏叶的形状,"我设计了很久,想着总有一天要送你。"
苏曦薇伸出手,任由他为她戴上戒指。尺寸恰到好处。
"你怎么知道......"
"我记得你每一个细节。"他起身,轻轻握住她的手,"从映心湖初见到现在,从未忘记。"
苏墨轩在一旁悄悄拭泪,转身对沈家的老管家说:"让孩子们单独待会儿吧。"
银杏树下,只剩下他们二人。沈夜沉轻抚她的脸颊:"这些天,苦了你了。"
"不及你苦。"她看向他额角还未完全消退的淤青,"听说你以死相抗?"
"若非如此,父亲不会妥协。"他苦笑,"但我从未后悔。曦薇,我......"
她用指尖按住他的唇:"不必说。我都懂。"
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他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像是拥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回家吧。"他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的家。"
苏曦薇抬头,看见父亲和沈家老管家站在不远处,眼中都带着欣慰的笑意。清婉不知何时也来了,正偷偷用手机拍照。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母亲信中所说:真正的自由,是有勇气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并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而她选择的,正是眼前这个人,这条路上,有家,有爱,有责任,也有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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