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之并未在意她的态度，从药箱中取出软垫，修长而微凉的手指轻轻搭上她的脉搏。
殿内一时寂静，只闻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他的指尖很稳，按压的力度恰到好处。
姜雪宁能感受到他指腹传来的、属于医者的专注与平稳力量。
她强迫自己不去感受那细微的触感，将注意力集中在棋盘的黑白世界上。
“殿下脉象弦细，肝气郁结之象更甚昨日。”
谢衡之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清泉流淌，“可是近日……思虑过重，夜不能寐？”
姜雪宁心中冷笑。思虑过重？
她思虑的可是如何将你们这些“牵挂”一一推开，如何将仇敌碎尸万段！
“谢太医是太医，还是相士？”
她抽回手，语气讥诮，“本宫吃得好睡得香，不劳你费心揣度。”
谢衡之收回手，并不争辩，只是从药箱中取出那个熟悉的青瓷小瓶，以及一卷干净的细纱布。
“请殿下仰首。”
姜雪宁本想拒绝，但触及他平静却坚持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有些不情愿地微微仰起头，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
谢衡之靠近一步，他身上那股清冽干净的药香瞬间变得清晰起来，不同于殿内熏染的浓郁香料，带着一种令人心神微宁的气息。
他动作极其轻柔，用浸了药液的棉签，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那道几不可见的伤痕。
微凉的触感传来，带着淡淡的草药苦涩气息。
两人距离极近，姜雪宁甚至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长而密，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呼吸清浅地拂过她的颈侧皮肤，带来一丝微不可察的痒意。
这种感觉……让她非常不适。
像是坚固的心防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悄然触碰。
她猛地偏开头，避开了他的动作，语气硬冷：“够了！一点小伤，反复折腾什么！”
谢衡之的手停在半空，他抬起眼，看向她。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被她冒犯的恼怒，也没有谄媚的畏惧，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平静，以及……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疼惜。
是的，疼惜。
姜雪宁心头猛地一撞，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慌忙移开视线。
“殿下，”谢衡之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讳疾忌医，乃是大忌。有些‘病’，拖延不得。”
他这话，一语双关。
姜雪宁袖中的手悄然握紧。他果然看出了什么吗？
“本宫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太医置喙！”
她霍然起身，背对着他，语气冰冷彻骨，“药上完了，你可以走了。”
谢衡之静静地看着她紧绷的背影，没有再坚持。
他将药瓶和纱布轻轻放在矮几上，与她之前“寻来”的宝贝木盒放在一处。
“药需每日更换一次。若殿下觉得不便，可命宫人依此法操作。”
他细致地交代，仿佛只是尽一个医者的本分。
说完，他提起药箱，躬身告退。
就在他即将踏出殿门时，姜雪宁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带着刻意的刁难与恶毒，开口道：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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