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佩语调轻缓，字句却透着几分郑重：“书桓，顾先生，无论你们与依萍是何种交情，都谢谢你们今日来见我，让我作为母亲知道依萍身边有哪些人，少点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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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的脚步声渐次远了，终于听不见。木门被傅文佩合上的瞬间，依萍攥着椅沿的手骤然收紧，指节都泛了白。
傅文佩的目光落在女儿紧绷的侧脸上，静静看了片刻，才端起桌上未动过的青瓷茶杯。
杯口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起，轻轻漫过她的眉眼，添了几分柔和：“依萍，你这会儿还要出去吗？”
依萍没有言语，她回到房间，目光一落，便定在了桌角那只精致的礼盒上，眼底凝着些许困惑——她实在猜不透，顾淮然会在信里写些什么。
指尖拆开礼盒，最上面是一只浅棕色信封，底下衬着的，是件月白色缎面礼服，光泽细腻柔和。
她拿起信封，缓缓拆开，里面除了一封信，还有一张叠得整齐的入学通知书。
信上的字迹清隽有力：
“我曾在德国研习钢琴数年，先前与你合作，深知你在音乐上极有天赋，钢琴技艺更是出众。
也从秦五爷处，隐约知晓你当初进大上海舞厅的万般无奈。身为朋友，亦是知音，实在可惜你就这般放弃了继续钻研音乐的机会。
我和那学院的校长相熟，便与他提起了你和你的音乐，他听过你的歌后特别高兴，首说你在音乐上很有天赋，也十分欣赏你。
还说你要是想去学校学习，随时都能过去，而且学费全免。
我身为军人，心有家国抱负，终究无法在音乐之路上走远，唯愿这张入学通知书，能帮你重拾初心。
也算是你陪我去商会晚宴的回报。”
依萍的指尖猛地一顿，目光死死钉在“国立音乐院”那五个烫金大字上，连呼吸都忘了匀停。
方才攥着信纸的指腹还残留着纸张的粗糙质感，此刻触到通知书光滑的纸面，竟像触到了一团不敢置信的温热火焰，烫得她指尖微微发颤。
她缓缓将通知书展开，学院的校徽、课程设置映入眼帘。
音乐学院曾是她以为被生计碾碎、再也捡不起来的梦，现在却没有想到……
她想起信里那句“身为朋友，亦是知音”，想起自己在舞厅里强装的镇定，想起顾淮然在宴会上替她解围时的从容，心里那点“受之有愧”的不安，竟慢慢被暖意取代。
那不是施舍，是有人懂她藏在坚强背后的热爱，是有人替她把碎了的梦，重新拼了起来。
她将信封和通知书放下，拿起礼盒里的折叠工整的礼服，是一件月白色缎面礼服，指尖抚过缎面的瞬间，凉意顺着指腹漫开，却又在触到领口细密的银线缠枝纹时，漾开一丝温软的质感。
那银线绣得极淡，淡得像蒙了层薄雾，不凑到跟前几乎辨不出痕迹，倒像藏在月光里的星子，素净中藏着暗巧。
一眼便知，这是条有由手艺极好的老师傅定制的裙子。
白色的露米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轻轻将礼服展开，剪裁是利落的收腰款，不多一分赘余——裙摆垂落时恰好勾勒出纤细腰线，又不至于紧绷得让人局促。
依萍将裙子换上身，大小竟贴合得如同为她而生，既极显身材，又衬得人气质清雅。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指尖轻轻抚过缎面，心里忍不住犯疑：顾淮然，他到底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一时间，他的种种好竟都涌进了脑子里。她用力甩了甩头，暗自警醒：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事情绝对不会像信里说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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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李副官家去的路上，她只能先把心里这些捋不清的疑惑压下去——可云的病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今天说什么也得去瞧瞧。
到了门口，她敲响木门。李副官拉开门，看清来人先是一愣，随即出声：“依萍小姐？您怎么来了？”
里屋的玉真听见声音，忙快步跑出来，笑着迎上前：“依萍小姐，快进来坐！”
依萍走进屋，入眼是比自家还要简陋的屋子：就一张旧木桌、西把缺了角的木凳，墙上贴着几张褪了色的神仙画像。
这时，可云抱着个粉红印花枕头，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嘴里念念有词：“小心点，我们慢慢沿着河边走啊。”她贴着墙根踮着脚挪，又轻轻拍着怀里的枕头，柔声哄道：“不怕不怕，一步，再走一步就好。”
依萍看着她这失魂的模样，上前一步轻声问：“可云，你在做什么呀？”
可云眼神飘向地面，抱着枕头的手又紧了紧，声音发颤：“水……好多水，要淹到房子了！”说着，她把枕头搂得更紧，低头凑到枕头上细语：“宝宝，妈妈抱着你呢，不怕不怕……”
“可云……”依萍试着唤她，可可云半点反应没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无奈地叹口气，转身走向李副官夫妇，语气里满是担忧：“不是己经吃过药、看过医生了吗？怎么她还是这副模样？”
李副官重重叹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力：“哎，医生说，这种病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治好的，要慢慢来啊。”
玉真也皱着眉附和，声音里带着犹豫：“那些药，她吃了一点精神都没有。常常一睡就睡上两天，醒来以后却还是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给她换一个医生看看。”
换个医生……说起来容易，可真正好的医生，又上哪儿找去？蓦地，一个人影在她脑子里清晰起来——顾淮然。她认识的人里，好像还真就他人脉最广。
可他到底怀着什么目的接近自己，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半点儿没摸清，哪里敢轻易有别的举动？
她思索片刻，想着先自己试着找找看，说不定能有机会？随即深吸一口气开口：“既然这个医生医术不顶用，那咱们就换！”
玉真脸上立刻露出难色，声音里满是顾虑：“可换医生……还不知道要多少钱呢，我们怕是负担不起啊。”
依萍连忙拉住玉真的手，语气笃定又带着安抚：“哎呀李嫂，只要能把可云的病治好，医药费的事您就别操心了，我来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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