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光雄愣了一下，指尖无意识着袖口暗纹，随即扯出一抹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顾司令。怎么，特意为了我，跑这么远的路？”
可话音还飘在空气里，顾淮然身后突然传来衣料摩擦的轻响，下一秒，一把冰凉的枪口就抵在了他的后脑勺。
顾淮然却半点不见慌乱，甚至抬手掸了掸肩头不存在的灰，唇角还勾了勾：“就这你确定，能杀得了我？”
最后一个“我”字落音的瞬间，魏光雄瞳孔骤缩，还没来得及反应，“砰”的一声脆响就划破了夜空。
后面的持枪人也应声倒地，胸口绽开暗红血花，鲜血顺着青砖缝漫开，在昏灯下泛着冷光，连魏光雄的鞋尖都沾了点凉意。
顾淮然缓缓蹲下身，目光落在魏光雄惊恐的眼睛里，声音冷得像冬夜的霜：“不用伪造身份，我本来就是共产党。”
说完，他起身，与从黑暗深处走来的李平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门外早己站满了清一色的警察，制服整齐，神情肃穆。
为首的张警官立刻上前，抬手敬礼：“顾司令，人犯己尽数捉拿归案，在上海桥湾村的仓库里搜出大量鸦片。另外还发现两名女性，其中一人浑身是伤，暂不确定是同伙还是受害者；还有一个孩子，目前昏迷不醒。”
“张警官，能跟着魏光雄一起逃命的，哪有什么真正的受害者？”李平语气冷淡，眼神扫过不远处缩在角落的王雪琴，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同行人，她会无辜吗？”
这话像针一样扎进王雪琴耳朵里，她猛地抬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白，目光猩红得吓人。
一瞬间她想通了所有事，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依萍布的局！她朝着顾淮然嘶吼：“顾淮然！你一个堂堂司令不干正事，反倒去当一个歌女的刀，真是可笑至极！”
“又如何?”顾淮然眉眼一挑，他走向王雪琴身前停住，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藏着笃定，“我心甘情愿。况且你们落下这个结局，对于依萍来说，我倒觉得太过仁慈了。”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王雪琴的怒火，她眼神里淬着怨毒，声音都在发抖：“你和依萍那个小贱人，心狠手辣，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现在还要赶尽杀绝，你们不得好死！我要替我的梦萍，尔豪讨回公道……”
话音未落，她突然挣脱警察的束缚，像疯了一样朝着顾淮然扑过去。
顾淮然反应极快，抬手、扣扳机，动作一气呵成。
王雪琴身子骤然一僵，胸口的血花越绽越大，重重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圆圆的，像是到死都不肯相信这个结局。
顾淮然将枪扔给身后的李平，连眼皮都没再抬一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李平利落的接过枪，转向张警官，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张警官，您也看见了，我们司令是出于自卫。这里的事，就留给你们处理了。”
张警官连忙点头，语气谄媚：“我们明白，顾司令放心，我们一定如实记录。他协助我们破案有功了。”
另一边，大上海舞厅里，暖黄的灯光裹着悠扬的前奏漫开来。
主持人拿着话筒，声音洪亮：“下面，就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白玫瑰——为大家带来新歌《雾散时》！”
掌声中，依萍走了出来。她穿了一条红色贴身鱼尾长裙，裙摆缀着细碎银片，随着脚步轻轻晃动，灯光落在她身上，褪去了往日的隐忍与局促，多了几分舒展的亮。
她走到麦克风前站定，指尖轻轻碰了碰话筒，缓缓开口：
“旧院的霜 沾过我单薄的巷
冷言裹着风 吹得衣角晃
曾攥着自尊 数遍长夜长
谁把真心 摔成碎月光
那些轻视的 那些敷衍的谎
如今都成 褪色的过往。”
歌声渐起，带着几分释然的轻，渐渐跟着音乐往上走，多了几分底气：
“不再等谁的原谅 不再盼谁的回望
烟雨打湿的过往 早该晾一晾
收起眼底的倔强 藏好曾经的慌张
这一次 换我 把答案讲”
第二段旋律铺开时，她的声音更显通透，像是把所有的过往都唱进了歌里，又轻轻放下：
“雾散了 风停了 旧账清了场
那些苛责的 冷漠的 都成过往
我站在 舞台上 灯光落满裳
不恋旧怨 不困过往 心也亮堂
雨歇了 云开了 执念放了场
那些辜负的 伤害的 不必再讲
这一曲 唱完后 转身向远方
只带坦荡 不带沧桑 走得坦荡”
“不必提 那些伤口 早结了痂
烟雨中的上海 藏过我的愁
也会 载着我的梦 向前走”
尾奏响起时，依萍微微垂眸，唇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灯光暗了又亮，她对着台下欠身，轻声说了句“谢谢”。
台下的掌声瞬间涌了上来，舞厅没有了往日的起哄与轻浮，反而多了些认真听曲的人，漫在舞厅里，竟暖了几分。
可就在依萍转身准备回后台时，台下突然传来一道不耐的声音：“就没了？一首破歌，打发谁呢？陈副官！”
说话的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卡座里，指尖夹着一支烟，烟蒂快燃到指尖也没动，眉眼间满是霸道。
陈副官立刻起身，朝着后台走去。蔡经理早就候在后台门口，额角冒了点汗，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陈先生，实在对不住，白玫瑰和我们有规定，每天只唱一首。多唱与否，全看她的心情，这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我们司令好不容易来一趟大上海，能踏足你们这里，那是你们的荣幸！”陈副官皱着眉，语气里满是呵斥，“他多听一首歌还要看歌女的心情？你们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去，把你们老板叫来！”
蔡经理没办法，只能快步去请秦五爷。秦五爷跟着陈副官走到卡座前，先扫了眼舞台唱歌的红牡丹，才对着男人拱手：“原来是张司令，今日驾临大上海，秦某有失远迎。”
张思缓缓回头，上下打量了秦五爷一眼，目光又落回舞台上，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那个白玫瑰，让她再唱一首《烟雨蒙蒙》。”
秦五爷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语气却依旧客气：“不好意思张司令，这事就算我是老板，也做不了主。这个白玫瑰是有后台的。她要唱什么、唱几首，全凭她自己。张司令若是要听，可以下次再光临大上海舞厅。”
“哦？一个小小的歌女，还有后台？”张思挑了挑眉，语气里满是不屑，“什么后台？难道你们怕得罪那个后台，就不怕得罪我张思？”
秦五爷指尖划亮火柴，火苗映着他眼底的沉敛，点燃一支烟后，烟圈缓缓飘开：“她的后台是顾司令，顾淮然。张司令，我们这是小本生意，您和顾司令，我都得罪不起。可沪上是顾司令的地界，我在这里做生意，要是得罪了他，往后怕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张思闻言，指尖的烟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兴味：“顾淮然……有意思。”说完，他站起身，没再多说一个字，径首往外走。
陈副官连忙跟上，路过秦五爷身边时，压低声音提醒：“秦五爷，您难道不知道，我们司令向来和顾司令不对付吗？”
话音落下，陈副官便快步追上张思，只留秦五爷站在原地，指尖夹着烟，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蔡经理凑过来，声音压得更低：“五爷，现在怎么办？万一张司令记恨上我们，或是迁怒顾司令……”
秦五爷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语气里满是老江湖的通透：“什么怎么办？现在这尊大佛不是己经走了吗？他们两位司令之间的恩怨，是上面的斗法，和我们这些做买卖的有何关系？”
他弹了弹烟蒂，火星落在地上：“我们守好这一亩三分地，不掺和、不站队，才是长久之计。况且政场上的是敌是友岂是他们说的，我们想的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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