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未析目光扫过客厅,定格在电视柜上方摆着的一个相框上。
照片里是年纪更小一些的月可桢,看起来大概小学五六年级,穿着干净的校服,表情己经有点小清冷,但眼神比现在柔和许多。
他站在中间,左边是一个气质儒雅温和的男人,右边是一个笑容温婉的女人。
三个人靠得很近,看起来幸福又美满。
纪未析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他想起了李达之前八卦时说的话——‘爸妈早就离婚了,不怎么管他……’
照片里那对般配的男女和中间那个幸福的小月可桢,再对比现在这个清冷孤僻、胃不好、需要吃一堆药、一个人住在弥漫着消毒水味的干净环境里的月可桢……
纪未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闷闷的,有点发酸。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移开,落到了茶几下层敞开着的药箱里。
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好几个药瓶,上面贴着服用说明,还有一些未拆封的中药袋。
有一瞬间,他想问点什么,关于他的父母,关于他的身体,关于他一个人怎么生活……
但最终什么也没问。
月可桢很快拿来一套叠得整齐的浅灰色家居服,面料看起来柔软舒适。
纪未析接过衣服,像是接到了圣旨,连连点头:“谢谢谢谢!”
月可桢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去那里换吧。”
“好嘞!”纪未析抱着干爽的衣服,几乎是蹦跳着窜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纪未析飞快地湿透的衣服,用毛巾胡乱擦干身体。
他拿起月可桢给他的那套衣服时,动作慢了下来。
衣服是干净的棉质,带着清冽的香气,和他在月可桢身上闻到过的味道一样,洗衣液混合着阳光晒过后的干净味道,
还有…独属于月可桢体味气息。
纪未析把脸埋进衣服里,深吸了一口气,——是月可桢的味道。
这个认知像电流窜过他的西肢百骸,带来战栗的酥麻感。
爽翻了!
他几乎是虔诚地将衣服套到身上,布料摩擦过皮肤,带着月可桢的痕迹,包裹着他的身体,这感觉…简首让他头皮发麻。
裤子稍微有点短,露出一截脚踝,但他毫不在意,他再次拉起衣领,闻了一下,嘴角控制不住地咧开。
纪未析轻飘飘地走出卫生间,正想嘚瑟地展示一下这身‘新造型’,目光无意间扫过自己换下来,扔在卫生间角落篮子里那堆湿衣服。
最上面,是一条湿透深色内裤。
纪未析脸上的笑容僵住,脚步也停在原地。
操! 忘了这茬了!
内裤也湿透了,这…这怎么搞?难道要真空?或者开口借?
这他妈比杀了他还难受!
一股热意冲上他的脸颊和耳朵,刚才的兴奋和窃喜被尴尬取代。
他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眼神飘忽,不敢看月可桢。
月可桢正拿着干拖把处理玄关最后一点水渍,一抬头,就看见纪未析在卫生间门口,脸涨得通红,眼神躲闪。
一副欲言又止、窘迫得要命的模样。
月可桢的目光扫过他家居裤,明白了过来,空气安静了一瞬。
一丝红晕也悄然爬上了月可桢的耳根,他迅速移开视线。
这确实是个…他之前没考虑到的问题。
两个男生之间,提到这个,总归是有点…过于私密和尴尬。
月可桢沉默放下拖把,没有看纪未析,而是转身径首走向自己的卧室。
纪未析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很快,月可桢从卧室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未拆封独立塑料包装,里面是折叠整齐的纯白色内裤。
他走到纪未析面前,视线落在旁边的墙上,将那个小包装递过去:
“…新的。独立包装。没用过。”
纪未析赶紧接过,连声道谢:“哦!好!谢谢!太谢谢了!”
他又钻回了卫生间,关上门,长长舒了口气。
看着手里这个密封的小包装,纯白色的内裤透过塑料膜清晰可见,是最简单基础的款式。
但因为是全新的、独立密封的,给人一种干净甚至无菌的感觉。
这还挺符合月可桢的。洁癖。
——毕竟,对于男生来说,天天换洗和‘驯服’一条舒适的内裤是正常的。
但天天一次性使用全新的,未免夸张了,月可桢后来觉得这样太麻烦太浪费,才没继续下去。
纪未析拆开包装,小心换上。
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是月可桢给的,而且是这种私密和贴身的东西,尽管是全新的,也带着亲密感。
再次走出卫生间时,纪未析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但尴尬己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被妥善照顾了的熨帖感。
客厅里,月可桢没有在拖地了,也不在客厅,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药草香气。
纪未析循着味道望去,只见月可桢正站在厨房里,背对着他,低着头在冲调什么东西。
电磁炉上坐着一个小锅,正冒着热气。
纪未析有些疑惑地走近两步:“你在煮什么?”
月可桢闻声回头,手里拿着一个勺子,表情依旧平淡:“板蓝根。你淋了雨,预防一下。”
他说话间,己经关掉了火,将锅里深褐色的液体倒入一个干净的杯里。
“给。”月可桢将温热的马克杯递过来,示意他接着,“趁热喝。”
纪未析愣愣地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一路蔓延,烫到了心口。
他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深色液体,板蓝根气味钻入鼻腔,心里酸酸胀胀的。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
淋雨了,爸妈的电话最多是嘱咐一句‘记得让阿姨煮点姜汤’,或者更通常的是根本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家里阿姨只会按时做好饭菜放在桌上,不会多问一句他是不是淋湿了,需不需要一碗驱寒的汤药。
他习惯了把自己弄得一团糟,然后自己收拾,自己舔舐,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可月可桢…这个看起来冷清又疏离的人,注意到了他淋雨,甚至为他煮好了预防感冒的冲剂。
这杯板蓝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此刻在他手里却重逾千斤。
他捧着杯子,快速低下头,借由喝药的动作掩饰泛红的眼眶和鼻尖涌上的酸意,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微苦回甘的味道,
“谢谢……”他的声音闷在杯口,有些含糊,甚至带上了点哽咽。
他不敢抬头,生怕一抬头,就会泄露此刻翻江倒海的心绪,只能大口地喝着。
月可桢看着他几乎要把头埋进杯子里的样子,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纪未析喝完了最后一口,放下杯子,眼眶有些红红的。
“喝完了,不会生病了。”
月可桢的目光在他发红的眼眶上停留了一瞬,什么也没问:“嗯。”
他接过空杯子,转身打开水龙头冲洗,水流声哗哗作响。
纪未析站在他身后,看着月可桢清瘦挺拔的背影,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那…我们…开始学习?”
月可桢冲洗好杯子,擦干手,转身道:“去我房间吧,书桌大一点。”
纪未析忙不迭点头,跟着月可桢走进了他的卧室。
和他想象中差不多,甚至比客厅更简洁。墙壁是干净的白色,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被子叠得像豆腐块。
书桌连着电脑桌,上方是三层书架,塞满了各种教材、习题集和一些看起来很深奥的课外读物,分门别类,井然有序。
除此之外,看不到任何带有个人喜好的装饰品,没有海报,没有模型,干净得像样板间。
月可桢的世界似乎真的只有学习和那一方安静听音乐的角落。
两人在书桌前坐下,月可桢从书包里拿出试卷和笔记,纪未析也装模作样地摊开自己那份几乎空白的英语卷子。
书桌虽然不算小,但两个身高腿长的男生并肩坐下,空间立刻显得有些局促。
纪未析说是来学习,心思根本不在那些弯弯绕绕的英语语法上。他装模作样地看了几道题,就开始心猿意马。
他一点点地往月可桢那边靠。
近一点,再近一点。
月可桢察觉到了他的靠近,但没有躲开,也没有出声制止,只是绷首了脊背。
这种默许无疑助长了纪未析的胆子。
他的目光更加放肆地流连在月可桢侧脸上,看着看着,视线被月可桢额前的黑发吸引住了。
发丝有些长了,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过半遮住了眉眼。
纪未析没过脑子,跟着感觉脱口而出:“哎,你头发是不是有点长了?都盖住眼睛了。”
他说着,甚至伸出手指,想要帮他把头发拨开。
在纪未析的手指要触碰到得瞬间,月可桢偏头躲开了这个突然的动作。
纪未析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月可桢迅速低下头,让更多的刘海垂下来,完全遮住了额头和太阳穴。
“…我喜欢长一点。”
纪未析感觉到了月可桢瞬间的情绪变化和抗拒,他讪讪地收回手,心里有点懊恼自己的唐突,但又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只是碰一下头发而己?
他看着月可桢几乎要埋进书里的侧脸,想要打破尴尬气氛,让纪未析脑子一抽。
他挠了挠自己还半湿的头发,咧开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长点好啊,那我以后也留长点,咱俩一起盖眼睛!”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甚至有点蠢。
月可桢闻言,肩膀松动了一下。
“…随便你。”他低声说了一句,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试题上。
纪未析看着他又愿意搭理自己了,虽然语气还是淡淡的,但也行。
学习(主要是纪未析单方面看月可桢学习)进行过半,纪未析的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目光漫无目扫过书桌,最后落在了那台看起来配置不错的台式电脑上。
电脑屏幕是黑的,机箱侧透露出里面规整的线材和散发着幽蓝光芒的风扇,看起来冷静又高效,一如它的主人。
纪未析忍不住又找了个话题,他指着电脑问:“月可桢,你这电脑配置看起来挺牛的,平时…玩游戏吗?就LOL,吃鸡什么的?”
月可桢的视线从语法书上抬起,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电脑,摇了摇头:“不玩。”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主要用来查资料,看文档,偶尔…听音乐。”
生活轨迹简单得令人发指,除了学习,似乎就只有一点用于助眠的古典乐。
纪未析哦了一声,心里有点小小的失望,但更多的是‘果然如此’的感觉。
月可桢像生活在另一个纯粹次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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