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未析带着无处发泄的邪火,砰一声推开教室后门,动静大得让几个正在说笑的同学都吓了一跳,纷纷侧目。
他沉着脸,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的座位,浑身散发着‘别惹我’的低气压。
在他快要走到座位时,脚步放轻了。
月可桢正趴在桌子上休息。
他侧着脸,枕着自己的一条胳膊,略长的黑发散开,露出小半截白皙光滑的额头和鼻梁上的痣。
阳光暖融融地笼罩着他,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异常安静,甚至有点…乖?
纪未析盯着那张睡颜看了几秒,才别扭地移开视线,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拉开椅子坐下。
刚坐下没多久,赵明宇就鬼鬼祟祟溜了回来。
他一进教室,目光投向最后一排,看到纪未析坐在那里,而旁边的月可桢正‘毫无防备’地睡着,而纪未析居然也没吵没闹?
赵明宇的脸上又浮现出‘我懂了’、‘磕到了’的表情,嘴角控制不住往上扬。
眼神在纪未析和睡着的月可桢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自以为是的洞察和兴奋。
纪未析一抬眼就对上他那副死出,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他用口型无声地骂了句:“滚。”
赵明宇非但没滚,反而对着纪未析挤眉弄眼,做了个‘我懂,你放心’的手势。
然后才憋着笑,一步三晃地回了自己座位,背影都透着股欠揍的得意劲儿。
纪未析气得牙痒痒,又没法发作,怕吵醒旁边的人——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为什么要怕吵醒月可桢?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决心不再理会赵明宇那个脑补过度的白痴,也决心不再搭理旁边这个麻烦源头的闷葫芦。
对,都是月可桢的错。
要不是他长得那么..那么不像个正常男生,性格又那么古怪,赵明宇怎么会产生那种离谱的联想?
自己又怎么会变得这么奇怪?
纪未析在心里给月可桢定了罪,并单方面宣布:从此刻起,他纪未析,和月可桢,划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
午休铃声终于响起,教室里被各种窸窣声响和放松的叹息填满。
同学们拿出便当盒,或者相约去小卖部、食堂。
纪未析被赵明宇和李达生拉硬拽着去了食堂,他心里还憋着那股‘划清界限’的劲儿,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才回教室。
等他回来时,教室里人己经少了一大半,只剩下几个还在埋头写作业或者同样简单解决午餐的同学。
月可桢没有拿出吃的,只是安静坐在那里,微微侧着身,面朝着窗户的方向。
似乎在看窗外操场上零星活动的人影,又似乎只是在发呆。
纪未析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从这个角度,能更清楚地看到月可桢清瘦的轮廓。
夏季校服布料单薄,贴在他身上,更显出身形的纤细。
肩膀的线条单薄得有些脆弱,脊背挺首但并不宽阔,甚至能隐约透过校服看到其下微微凸起的肩胛骨的形状。
他真的太瘦了。
纪未析想起昨天接住他时,怀里轻飘飘的分量和硌人的骨头。
这念头刚闪过,就看见月可桢有了动作,他从书包最里侧的一个隔层里,摸出了几个小药瓶。
药瓶是棕色的,看不清标签。
然后,又拿出个黑色的保温杯,拧开盖子,里面冒出微弱的热气。
月可桢熟练地拧开其中一个瓶盖,倒出几粒白色的药片,放在干净的瓶盖里,接着又打开另一个瓶子,倒出两粒黄色的……
纪未析愣住了。
他在吃药?吃这么多药?
他看着月可桢仰起头,将药片全部倒进嘴里,然后立刻拿起保温杯,小口地喝着水送服。
吞咽的时候,他纤细的脖颈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看起来有些用力。
吃完药,月可桢吁了口气,他把药瓶仔细地收好,重新放回书包最内侧,
做完这一切,他才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简单的透明饭盒,里面装着很少量的食物:几块切好的水果,一点清淡的蔬菜。
就那么小口小口吃着,没什么胃口,只是在完成一项必需的任务。
纪未析有点闷,有点涩。
等月可桢吃完了少得可怜的食物,拿出纸巾擦了擦嘴角和手指,每一个动作带着刻板的整洁感。
然后,他似乎有些累了,并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趴下午睡,而是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头微微偏向窗户那边,因为闭着眼,身上的清冷和疏离感减弱了不少,反而透出疲惫的柔软感。
纪未析沉默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他坐下,目光钉在旁边那个假寐的身影上。
心里乱糟糟的,才认识两天不到,话都没说上几句,还尽是些不愉快的交锋。
自己干嘛要在意他?
就因为他长得好看?
纪未析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对着镜子照过,自己长得不差,甚至可以说相当出众。
左眼下那颗痣,多少女生私下里说又酷又性感,给他递情书的也不少。他对自己这副皮相向来是自信甚至有些自得的。
所以,肯定不是因为月可桢好看。
至少不全是。
那是因为什么?因为他身体不好,看起来有点可怜?
纪未析自认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圣父,窝窝居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路上看见乞丐都不会给钱。
怎么会对一个认识不到两天的同性同桌产生这种多余的情绪?
因为他性格古怪,不爱说话,激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可能有点。
但纪未析讨厌麻烦,而月可桢浑身上下都写着‘麻烦’两个大字,他应该避之不及才对。
因为他拒绝了自己的好友申请,对自己爱答不理,挫伤了自己的优越感?
纪未析皱紧眉头,觉得这个理由更贴近他平时的混账逻辑,但细想之下又不对。
如果是别人这么晾着他,他最多嗤之以鼻,骂句‘傻逼’,转头就忘,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脑子里反复琢磨。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纪未析感觉自己的CPU都快干烧了,也得不出确切的答案。
他拿出手机胡乱划拉着,试图用无聊的资讯和游戏来转移注意力。
但屏幕上的字一个都看不进去。
旁边安静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像一块磁石,不断吸引着他的注意力偏移。
纪未析有些心烦意乱地锁上手机屏幕,把它扔进桌肚。
他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缓慢旋转的吊扇叶片,试图放空大脑。
但没用。
纪未析感到困惑和…吸引。
是的,吸引。
尽管他很不愿意承认,但那种想要靠近、想要探究、想要打破冰冷外壳的冲动,确实存在着。
这感觉太陌生了,陌生到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产生了抗拒。
他纪未析,什么时候需要这么费劲地去琢磨一个人?
还是这么一个麻烦又古怪的家伙?
“妈的。”他在心里低骂了一句,再次坚定了‘划清界限’的决心。
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下午体育课上,大家换好运动服来到操场。天气依然炎热,体育老师安排完热身运动后,就让男生们自由组队打篮球。
纪未析是校队主力,一上场就引来几个低年级学生的围观。
他运球、突破、上篮,动作流畅有力,每个动作都引得场边小声惊呼。
但在一次带球过人时,他的目光不经意瞥见操场边缘的树荫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独自坐在那里。
月可桢没有参加体育活动,而是坐在长椅上看书。
体育老师默许了他的特殊待遇。
在纪未析分心的瞬间,对方队员抓住机会抢断成功,迅速反击得分。
“纪哥,干嘛呢?”队友喊道。
纪未析摇摇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坐在树荫下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下课铃响,大家涌向更衣室。
纪未析故意磨蹭到最后,走出体育馆时,看见月可桢正独自走向教学楼。
他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你不参加体育活动?”纪未析走到他身边问道。
月可桢吓了一跳:“我有免修证明。”
“为什么?”话一出口,纪未析就后悔了。
这关他什么事?
月可桢沉默了几秒,在纪未析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轻声说:“身体不太好。”
说完就加快脚步,明显不想继续交谈。
身体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需要吃那么多药?连体育课都不能上?
这些问题像猫爪一样在他心里挠。
他慢吞吞往教室走,脑子里还在回放着月可桢的话。
下午的课,纪未析上得心不在焉,他的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往旁边飘。
月可桢听课很认真,但脸色比上午更苍白了一些。
有两次,他甚至看到月可桢悄悄抬起手,按了一下自己的胃部。
???
放学铃响,月可桢动作迅速地将书本一一收好,拉上书包拉链,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喂。”纪未析开口叫住他。
月可桢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身,看着他。
“那个……”纪未析一时语塞,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住他要干嘛。
他眼神飘忽了一下,落在那张没血色的脸上,憋出一句,“你…没事吧?”
月可桢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他摇了摇头:“没事。”
说完,不再给纪未析任何说话的机会,转身就快步走出了教室。
纪未析看着空荡的门口,赵明宇凑过来,勾住他的脖子:“咋了析哥?又关心你家那位去了?”
“滚!”纪未析没好气推开他,语气冲得吓人。
赵明宇撇撇嘴,和李达交换了一个‘看吧果然如此’的眼神。
纪未析烦躁地抓起书包,甩在肩上,大步流星地走出教室。
走出校门,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早己不见那个清瘦的身影。
他想起李达说的,月可桢家就在附近的老小区。
鬼使神差地,纪未析没有走向回家的方向,而是拐进了旁边那条通往老小区的小路。
小路有些僻静,两旁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没走多远,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公共长椅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月可桢也没有首接回家。
独自坐在长椅上,微微佝偻着背,书包放在一边,他低着头,一只手按着腹部。
他看起来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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