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渊来得很快。
“大房的事你也听说了?我刚收到大夫人差人传来的口信,要侯府派马车去大理寺接人。你……”
“我知道。”沈锦打断他,随手指了指桌上的新衣:“试试。”
长衫暗红,是沈临渊从未穿过的颜色。
他过去就像是隐匿在阴影中的蛇,不愿见光,更不喜一切明艳光亮的物件。
可因为是沈锦给的,即便不喜欢,他仍旧听话地换上了。
“很合身呢,看来我估算的尺寸没错。”沈锦打趣道,看着眼前略显局促的男人,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惊艳。
并不算明艳的暗红衬得他本就冷白的肌肤,白得胜雪,连眉眼间那股子阴湿病弱的气息,仿佛都淡化了许多。
隽秀的五官增了几分少见的艳,又因不自在,透着几分拘谨和别扭。
沈锦瞧着只觉得新鲜。
沈临渊被她盯得心如鹿撞:“别看了。”
他忍不住伸手轻覆上沈锦那双勾人的眸子。
“可我想看啊,”沈锦拿下他的手,眼神更加放肆:“原来渊哥哥穿上红衣也别有一番滋味呢。”
又在逗他。
可明明知道,他却还是感觉到一丝隐晦的甜蜜。
“……和他比呢?”话脱口而出。
沈锦一怔,回答得很是坦然:“各有不同。”
虽然不是沈临渊最想听的答案,但至少他也比不那人差不是么?
“怎么会想到给我添置新衣?”
“自然是要带你去痛打落水狗了。”沈锦理直气壮,说完不等他细问便带着他出府,登上了侯府的马车。
……
大理寺外。
郑氏被大儿子沈临承搀扶着,身上仍是被收监那日穿戴的旧衣。
衣裳灰扑扑的,早已没了最初的光鲜华贵,不过短短时日她就瘦了一大圈,眼带泛青,双目充血,是此生从未有过的狼狈。
脚边一张木板上沈临玺面朝下躺着,身上只搭了块简陋白布。
三十大板打实了,即便是自幼习武的少年也扛不住。
殷红在白布上绽开,合着他痛苦到极致的破碎呜咽,每一声都像刀子凌迟着郑氏的心。
“这些天杀的,怎么能连个大夫都不给你请?”她心疼地不停给小儿子擦汗。
“你再忍忍,惜珠很快就要来了。娘已经托了人给府里报信,她一定会带着大夫过来的。”
沈临玺从小锦衣玉食,哪受过这种罪。
“娘……我要杀了沈锦……我一定要杀了那个贱人!都怪她!都是她的错!”
难堪和屈辱化作冲天的恨意,烧红了他的眼睛。
“娘知道,娘都知道。”郑氏也恨,“怪我,当初我就不该一时心软把她留在府里,就该早些把这个祸害撵出去,弄死在府外才是!”
她咬牙切齿。
“这次是娘大意遭了她的道,但她户籍尚在侯府,只要我和你爹不点头,她就一日别想离开!过去是她装的太好,连娘也骗过去了,真以为她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可经此一遭,娘才算是明白,这些全都是她的伪装。”
布满血丝的眼眸中闪烁着阴毒的恨意。
“娘已经有所防范,只要沈锦还在府里,我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话刚落,远处石路上一辆马车由远及近。
“娘,是府里的马车。”沈临承微松口气,“定是姐姐到了。”
郑氏深吸一口气,看着马车在身前停下。
脸上出现了多日来第一个笑容。
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她的女儿收到消息会第一时间赶来接她回府。
不像沈锦,那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惜珠。”她朝马车内轻唤着:“你可算来了,大夫呢?快让大夫给玺儿看看。”
马车内无人应声,就连车夫也稳坐板台上,见着她时只维持着表面的恭敬:“大夫人。”
嘴上唤着,竟是连下车行礼的意思也没有。
“混账东西!没看三少爷伤着吗?还不快把人扶上去!”郑氏厉声怒斥。
可车夫仍旧不动。
郑氏莫名地感到一丝慌乱。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人声如同惊雷劈入她耳中。
“我看三弟叫得挺欢的,瞧着不像是需要人搀扶的样子。”
前一秒还纹丝不动的车夫,当即就挑开了帘子。
侯府宽敞车厢内,并肩而坐的两道身影撞入郑氏眼底。
“沈锦……沈临渊!?”
她蓦然瞪大眼,只觉得自己约莫是关久了,关出幻觉来了。
否则她怎么会在侯府的车架上,看见这个白眼狼?
而且沈临渊为什么也在?
他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有什么资格坐侯府的马车!?
郑氏猛攥紧拳头,多日未曾修剪的指甲嵌入掌心,真实的刺痛传来,眼前的画面仍旧没变。
是真的!
再一看两人。
一个着一席华贵云绸蓝裙,肩披软狐披风,细腻的白色绒毛堆在颈窝间,衬得那脖颈白得胜雪。
本就美丽得惊人的五官不染粉黛,在车内暖烟晕染下,肤色白里透红,眼波流转间浸着丝丝笑意。
身旁身形消瘦的男人着一席暗红长衫,贵不可言。
修长的手指轻拨弄着葡萄,一颗一颗放置在女人旁侧的矮几圆盘上,码放整齐。
明明做着伺候人的事儿,却又透着一股天经地义般的娴熟自然。
可真正让郑氏心惊的,却是男人身上那随着动作微微震荡间,泛着柔光的料子。
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帝都城最好最出名的料子,流光锦。
过去只有他们大房能用,可现在却穿在了沈临渊这个庶子身上!
而沈锦身上的衣物,也一样是流光锦!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旧衣。
巨大的悬殊化作无法忍受的难堪,裹着惊怒涌上她心头。
“为什么会是你们!”
“不是大夫人去信侯府,要命马车前来接人么?”沈锦脸上挂着一丝无辜和惊讶,像是意外郑氏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一句话堵得郑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紫,煞是精彩,汹涌的恨意几乎扭曲了她的面容,又被理智克制着,不得不忍耐。
“惜珠呢?我要见的人是我的女儿,不是你。”
她就这么无情地说了出来,心头有种报复的。
半年来这逆女为了挽回昔日的疼爱,为了让自己喜欢她,变回过去的慈母,做尽了讨好之事。
她只一句盛夏蚊蝇多,扰得她午觉睡不安稳,这逆女就伺候在一旁,给她打了一下午的蒲扇。
没伺候过人的人,争着抢着抢了嬷嬷们的差事,事事不假旁人之手,侍奉在她身旁。
……
这些都是她在意自己的证明。
无论这逆女如今装的有多像,骨子里都改不了渴望母亲疼爱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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