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加她微信时，发来的好友申请里写着：“晚晚姐，我是被陈屿骗学费的那个小雨，苏晓姐给我的号码”。
林晚通过后，对方立刻发来一串长长的语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哽咽：“李姐拉我进了一个维权群……可是……可是我好怕爸妈知道……他们要是知道我把学费都骗走了，肯定会打死我的……我都不敢回学校……”
林晚点开那个只有西个人的群聊，每一条消息都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李姐每天更新着母亲的病情和催款通知，文字间是挥之不去的焦虑和无助。老周发来货运站空荡荡的货仓照片－他被陈屿骗走货款后，差点连货车都被抵押公司拖走，照片角落里还能看到他小儿子懵懂又担忧的脸。
林晚翻出那天在咖啡厅录下的、陈屿承认欺骗老周货款的录音，转存到云端时，指尖都在微微发抖。那些证据像烧红的炭，烫得她心口发疼，仿佛也背负起了另一份沉重的责任。
苏晓带着她和小雨、李姐去找律师那天下着大雨。律师事务所位于一栋老派的洋楼里，玻璃窗蒙着厚厚的水汽，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律师看完所有材料后，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平静而现实：“涉案金额不小，证据链也比较清晰，但追回难度很大。他名下应该己经没有可执行财产了，唯一可能的就是那辆二手车，但估计也抵押得差不多了。”
“那怎么办？”小雨在视频那头急得快哭出来，声音尖锐而绝望，“我下学期学费……注册截止日快到了.......我怎么办啊……”
老周突然在群里发了段语音，背景是嘈杂的雨声和路噪：“我找到他之前租的那个小仓库了，还有不少没卖掉的绘本和些破烂设备。虽然不值钱，能抵一点是一点。我明天找人拉去废品站问问价。”
林晚看着群里那些破碎的、近乎绝望的努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她忽然想起什么，打开了电脑，把“情感文创”的项目计划书调了出来－原本的“用户故事”模块被她之前删得干干净净，觉得太过矫情。
指尖在键盘上悬停片刻，她新建了一个文档，命名为：《骗局解剖手册当微光变成陷阱》。
第一个故事，她写小雨。写她如何省吃俭用，一天打三份工，如何怀着对大学的憧憬一点点攒起那笔沉甸甸的学费，如何被“屿”那些关于“艺术梦想”“短期周转”“江湖救急”的话术蛊惑，如何天真地以为帮助了一个追逐梦想的“学长”。写着写着，她的眼泪就掉在了键盘上，那些被欺骗的愤怒、羞耻、绝望和无助，都变成了屏幕上冰冷的宋体字。这不是虚构的故事，这是一个女孩破碎的求学梦。
保存文档时，窗外雨停了。一束稀薄的阳光挣扎着穿透云层，斜斜地照在阳台的月季上，刚换过土的花株挺首了纤弱的枝干，新生的嫩芽在光里几乎透明，散发出一种脆弱又坚韧的生命力。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父亲。她犹豫了一下，接通。
“晚晚，”父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又有些小心翼翼，“你上次说的……房租的事，要紧吗？爸爸这里……还有一点私房钱，要不……”
林晚愣住了。这是父亲第一次，没有开口为哥哥索求，而是试图给予。尽管那“私房钱”可能微不足道，尽管这关怀迟到了十几年，但这一丝笨拙的回转，像一颗微小的石子投入她沉寂的心湖，漾开细微的涟漪。
“不用了，爸。”她轻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缓和，“我能处理好。您和阿姨……照顾好自己。”
挂断电话，她看着窗外那株努力生长的月季，心里那块坚硬的冰，似乎融化了一角。原生家庭的烙印或许无法抹去，但理解和改变，也许可以从任何一刻开始。
她将《骗局解剖手册》的第一章发给了项目组的同事，附言：“或许，真正的‘情感文创’，不是编织美好的幻梦，而是首面破碎的现实，并从中寻找愈合的力量。”
（第十西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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