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朋友开始”的约定，像为两人之间划定了一条清晰而安全的缓冲带。接下来的日子，相处变得自然了许多，却也因为这条刻意存在的“界限”，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试探性的氛围。
周六，顾宸提出带乐乐去新开的海洋馆。发出邀请时，他用的理由是“乐乐最近对海洋生物很感兴趣”，然后目光自然地转向林薇，语气是朋友间寻常的提议：“如果你周末没有安排，可以一起去。人多热闹些。”
他遵循了“朋友”的尺度，邀请合情合理，没有施加任何压力。
林薇犹豫了一下。理智告诉她应该保持一些距离，但看着乐乐瞬间亮起来的、充满期待的大眼睛，那句拒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点了点头，微笑道：“好啊，我也很久没去海洋馆了。”
于是，有了这次看似一家三口，实则关系微妙的周末出行。
顾宸自己开车，没有用司机。车内空间因为三个人的存在而显得比平时拥挤，也更有生活气息。乐乐兴奋地坐在儿童座椅上，叽叽喳喳地说着他从绘本上看到的关于鲸鱼和鲨鱼的“知识”。顾宸专注地开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后座并排坐着的林薇和乐乐，眼神温和。
林薇则负责回应乐乐的每一个问题，耐心而生动。她刻意地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孩子身上，这让她感到安全，也是维持“朋友”界限最自然的方式。
海洋馆里光线幽蓝，人流如织。顾宸自然地走在靠近人群的一侧，将林薇和乐乐护在内侧。观看巨大的鲸鲨在水幕中优雅游过时，他会弯腰将乐乐扛在肩上，让孩子的视野更好。那一刻，他侧头看向身旁的林薇，唇角有浅浅的弧度，像是在分享一份纯粹的快乐。
林薇也回以微笑，心情在幽蓝静谧的环境和乐乐欢快的笑声中，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她不得不承认，抛开那些复杂的纠葛，仅仅是作为“朋友”这样相处，是轻松而愉快的。
在穿过一条梦幻的海底隧道时，周围被鱼群环绕，光影迷离。乐乐被爸爸（叔叔）抱着，兴奋地指着各种奇特的鱼类。林薇走在顾宸身侧，两人的手臂因为人流而不时轻轻碰触，又迅速分开。那短暂的、不经意的触碰，像微弱的电流，在幽暗的光线下滋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气氛轻松，却暗流涌动。
午餐在海洋馆的餐厅解决。顾宸熟练地帮乐乐切好牛排，又自然地将自己餐盘里乐乐爱吃的虾仁夹给他。林薇则细心地帮乐乐擦掉嘴角的酱汁。三人围坐一桌的画面，和谐得仿佛他们本就该如此。
“下周的初赛，准备得怎么样了？”顾宸状似随意地问道，将一杯温水推到林薇面前。
“差不多了，就是有点紧张。”林薇老实地回答，接过水杯时指尖无意间碰到了他的，两人都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分开。
“紧张是正常的。”顾宸的声音很平静，“但记住你在教室里面对孩子们的样子。那种专注和自信，就是最好的状态。”
他的话不是泛泛的安慰，而是基于真切的观察，精准地给予了鼓励。林薇心里一暖，点了点头：“嗯，我会记住的。”
回程的路上，乐乐玩累了，在安全座椅上沉沉睡去。车内恢复了安静，只有舒缓的音乐在流淌。
这种安静不同于之前的尴尬沉默，是一种舒适的、共享疲惫后的宁静。林薇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情是许久未有的平和。
车子先送林薇回公寓。停在楼下时，顾宸没有立刻解锁车门。他侧过身，目光落在林薇脸上，语气比平时更低沉温和：“今天，谢谢你能来。乐乐很开心。”
他的感谢很真诚，目光也很干净，严格恪守着“朋友”的界限，但那份专注，依旧让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也很开心。”林薇垂下眼睫，轻声回应，“谢谢你们的邀请。”
她用了“你们”，将界限划分得清清楚楚。
顾宸的眼底几不可察地暗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他点了点头，解锁了车门：“下周初赛，加油。”
“我会的。”林薇推开车门，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乐乐，对顾宸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看着林薇走进公寓楼，顾宸才缓缓收回目光。他独自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
朋友的界限，安全，却也……格外磨人。
他清楚地感受到那道她划下的线，也努力约束着自己不去逾越。但每一次看似自然的互动，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每一句克制的关心，都在悄无声息地挑战着这条界限的牢固程度。
暗流，在平静的友好之下，持续涌动。
而下一次的考验，即将到来——林薇的市级教师技能大赛初赛。那将是一个完全属于她自己的舞台，他将会以何种身份出现，又将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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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西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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