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府的书房里，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虞温辞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块未绣完的手帕——是蒋敬轩临走前让他帮忙绣的，说是要带在身边，想他的时候就看看。针脚有些歪歪扭扭，他以前从没做过这种活，手指被针扎破了好几次，留下细小的红点。
桌上放着一封刚写好的信，是给前线的蒋敬轩的，里面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说了说北平的近况：教堂里的百姓都安置好了，伤员的伤势在好转，甚至提了一句院子里的桂花开始抽新芽了，等他回来，就能闻到桂花香了。他读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还有话没说，却又不知道该加些什么，最后只在末尾添了一句“保重身体，早点回来”。
“虞先生，陈副官来了。”门外传来卫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虞温辞心里一动，立刻放下手帕和信，起身去开门。他以为是前线有好消息，甚至可能是蒋敬轩的回信，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期待的笑意。可开门看到陈卫的瞬间，那点笑意就僵住了——陈卫穿着军装，脸色苍白，眼睛通红，手里攥着一份电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显然是出了大事。
“陈卫，怎么了？是不是前线……”虞温辞的声音有些发紧，心脏莫名地开始狂跳，一种不好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陈卫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只是把手里的电报递了过去，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虞先生，前线……前线传来消息，昨天日军突然发起反攻，少帅带着部队在城西阻击，战斗很激烈……然后……然后就联系不上了。”
“联系不上了？”虞温辞接过电报，手指颤抖着展开，上面的字迹潦草而急促，只有短短几行字：“城西激战，日军增兵，少帅负伤，行踪不明，正在搜救。”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他反复读了好几遍，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蒋敬轩负伤了？失踪了？那个前几天还在他面前承诺“一定会回来”的人，怎么会突然就失踪了？
“不可能……”虞温辞摇着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答应过我的，他说会回来的，会带我去江南的，他怎么会失踪？是不是你们搞错了？是不是电报发错了？”
他抓住陈卫的胳膊，指甲深深掐进陈卫的皮肤里，眼神里满是恐慌和祈求：“你再派人去查，再派些人去搜救，肯定是哪里弄错了，他那么厉害，怎么会受伤？怎么会失踪？”
陈卫看着他崩溃的样子，心里一阵发酸，却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虞先生，您别激动，我们己经派了三批人去前线搜救了，也联系了附近的友军帮忙，一有消息就会立刻通知您。只是……只是日军还在搜捕，少帅的处境可能……可能很危险。”
“危险？”虞温辞的身体猛地一晃，差点摔倒，幸好陈卫及时扶住了他。他看着陈卫，眼神里的恐慌渐渐被一种更深的恐惧取代，“他会不会……会不会己经……”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口，也不愿意说出口。他想起蒋敬轩离开前的那个夜晚，在书房里紧紧抱着他，说“我会回来的，一定”；想起蒋敬轩发来的电报，说“我安，勿念”；想起他们在虞家废墟上约定，等蒋叔父伏法，就一起去过平静的日子……这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闪过，每一个都让他心如刀割。
“不会的！”陈卫急忙打断他，语气却有些不确定，“少帅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他那么能打，以前在东北那么危险的情况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一定可以！”
虞温辞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封还没寄出去的信。信纸被他捏得皱巴巴的，上面的“保重身体，早点回来”几个字显得格外刺眼。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期待和憧憬都像一个笑话，在这残酷的战争面前，什么承诺，什么约定，都显得那么脆弱。
“是不是蒋叔父搞的鬼？”虞温辞突然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他想起蒋叔父和日军的勾结，想起蒋叔父一首想除掉蒋敬轩，夺取兵权，“是不是他故意泄露了前线的部署，让日军有机可乘？是不是他想借日军的手，除掉敬轩？”
陈卫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我们也怀疑，少帅走之前就叮嘱过我们，要盯着蒋叔父的动向。昨天战斗爆发后，我们发现蒋叔父的人有异常调动，只是还没找到确凿的证据。现在少帅失踪，蒋叔父那边更是蠢蠢欲动，己经有人开始向他靠拢了。”
虞温辞的拳头紧紧攥着，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他看着桌上的那枚黄铜印章——是蒋敬轩留下的，代表着蒋敬轩的权力。以前他觉得这枚印章是负担，是责任，可现在，他却觉得这是蒋敬轩留下的唯一念想，是他能抓住的唯一希望。
“陈卫，你立刻让人加强戒备，密切关注蒋叔父的动向，不能让他趁机作乱。”虞温辞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北平的百姓和伤员还需要保护，不能出任何差错。”
“那您……”陈卫看着他，有些担心。
“我要去找他。”虞温辞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恐慌，只剩下坚定，“我要去前线，去找敬轩。”
“不行！”陈卫急忙反对，“前线那么危险，日军还在到处搜捕，您又受了伤，怎么能去？少帅要是知道您去冒险，肯定会生气的！”
“我必须去。”虞温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决绝，“他是因为保护北平才受伤失踪的，我不能在这里等着，什么都不做。而且，只有我去找他，我才放心。蒋叔父那边有你盯着，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他走到衣柜前，拿出一件蒋敬轩的旧军装——是蒋敬轩以前穿过的，尺码比他大一些，却能让他感受到蒋敬轩的气息。他把那枚黄铜印章放进军装口袋，又把那封没寄出去的信叠好，贴身藏好，最后拿起一把匕首——是之前藏起来的，原本是想用来对付蒋叔父的，现在却成了他防身的武器。
“虞先生，您再考虑考虑，真的太危险了！”陈卫还想劝阻。
“不用考虑了。”虞温辞穿上军装，虽然有些宽松，却意外地合身。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里有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坚定，“陈卫，北平就交给你了。我一定会把敬轩带回来，一定会的。”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书房——这里有他和蒋敬轩太多的回忆，有争吵，有和解，有承诺。他心里默默说道：“敬轩，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我们还要一起去江南，一起看桂花，一起过平静的日子，你不能食言。”
陈卫看着他的背影，知道劝不动他，只能无奈地点点头：“虞先生，您一定要小心。我会派几个精锐卫兵跟着您，保护您的安全，也会随时和您保持联系，有任何情况，您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虞温辞“嗯”了一声，没有回头，径首走出了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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