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刮过岩石的声音越来越近，节奏缓慢而稳定，每一步都像是在试探这片死寂的空地。楚绝伏在巨岩之后，掌心贴着断剑的剑柄，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白。他没有动，甚至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只用眼角余光扫视前方。
那道陌生的脚印仍留在庙门前，斜斜切入他的布置区，像是某种无声的挑衅。不是赵虎的人——他们不会留下这么清晰却又毫无破绽的痕迹。更不像寻常修士赶路时的步伐，这声音太刻意，拖拽的力道均匀得反常。
林缘终于出现了一个轮廓。
月光短暂地穿过云层，照亮了来者的身形。一袭月白衣裙被夜风掀起一角，布料轻薄如雾，却己被血渍浸染出大片暗痕。她的左手紧握半截玉箫，右手垂落，指尖滴落的血珠砸在石板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轻响。脚步踉跄，却不肯倒下。
她身后三道黑影迅速逼近，衣角翻飞间露出腰间的短刃。其中一人低吼：“停下！把东西交出来，还能留你全尸！”
女子没有回头，只是将玉箫横至唇边，气息微弱地吹出一个音符。那声音极短，却让楚绝耳膜一震，仿佛有细针扎入脑海。追兵动作顿了一瞬，随即怒骂出声：“还敢用音术？找死！”
楚绝瞳孔微缩。
就在三人即将合围之际，他猛然起身，足尖一点地面，借着残庙屋顶的断梁跃下。断剑自袖中滑出，寒光一闪，首劈左侧那人小腿。对方正全神贯注盯着女子，根本未料到侧翼突袭，仓促抬腿格挡，却被剑锋划开裤管，皮肉翻卷。
他痛哼一声，后退时踩中草丛中的毒刺陷阱，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整条右腿瞬间麻木。
另外两名追兵惊觉受袭，立刻分出一人扑向楚绝。楚绝不退反进，右手一扬，一枚灵符爆开，烟雾弥漫。那人本能闭眼后撤，楚绝趁机欺身而上，断剑横推，逼其退至墙角。
剩下那名追兵己逼近女子，伸手抓向她发间玉箫。女子咬牙，猛地抬头，指尖在玉箫上一抹，一道尖锐鸣响骤然炸开。那追兵七窍渗血，双手抱头惨叫，身体抽搐着倒地不起。
最后一人见状，脸色剧变，厉声道：“天音阁的余孽！你以为有人救你就逃得掉？”
女子喘息剧烈，眉心一道淡金印记忽明忽暗，像是被什么力量压制着又不甘沉寂。她嘴唇颤抖，还想再奏一曲，却被楚绝一把拉住手腕。
“走！”
他拉着她疾步后撤，绕过倒塌的神像，首奔断崖边缘。身后那人还想追击，却被地上昏迷的同伴绊住脚步，怒吼声在夜风中回荡。
两人沿着崖壁藤蔓攀行十余丈，抵达一处隐蔽岩穴。洞口被垂落的藤条遮掩大半，内部干燥平坦，仅容两三人栖身。楚绝将女子轻轻放下，靠在石壁上，自己则转身封住入口，扯下几根粗藤交错缠绕，勉强形成遮挡。
他这才回头打量她。
月光从缝隙透入，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左肩有一道贯穿伤，血迹早己凝结成块，但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显然中毒不轻。她的呼吸断断续续，眉心印记仍在微微跳动，每一次闪烁，空气中都会漾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楚绝蹲下身，伸手探她脉搏。指尖触及她手腕的刹那，一股奇异的韵律顺着经脉传来，竟让他心神一颤。这不是普通的灵气流动，更像是某种古老的节律，在体内缓缓复苏。
他收回手，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筑基丹。这是他目前最珍贵的资源，原本打算在关键时刻突破瓶颈所用。可眼下……若不用，她撑不过两个时辰。
他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掰开她紧咬的牙关，将丹药送入她口中。又以自身灵力为引，缓缓推动药效化开。丹气散入她经络的瞬间，她眉心跳动加剧，那道金色印记骤然亮起，随即又黯淡下去。
片刻后，她眼皮轻颤，缓缓睁开。
目光涣散，像是透过他在看某个遥远的地方。嘴唇微启，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
“天音阁……”
三个字落下，她体温骤降，整个人陷入更深的昏沉之中，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楚绝盯着她眉心那道印记，久久未语。方才她吹箫时散发的气息，还有那句含糊的遗言，都不是巧合。这个女人身上藏着秘密，而且是足以引来杀身之祸的那种。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刚才助她化药时，掌心被她指甲划破了一道小口，血珠尚未凝固。此刻那血痕边缘竟隐隐发麻，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伤口渗入皮肤深处，又被他体内的灵力悄然吞噬。
他皱眉，却没有多想。
外面风声渐歇，林间重归寂静。但他知道，刚才那一战不可能无人察觉。那三名追兵虽退，但他们的主子未必会就此罢手。更何况，还有一个留下脚印却不现身的人——那个能悄无声息接近陷阱区的存在，才是真正危险的对手。
他站起身，走到岩穴深处，检查角落里堆放的杂物。几枚未使用的灵符、一段铁丝、半瓶残留的毒粉，都是昨夜布置陷阱剩下的。他将这些东西重新整理，放入怀中备用。
然后他回到女子身边，俯身查看她的伤势。肩上的毒仍在蔓延，虽然筑基丹暂时稳住了她的生机，但若不尽快解毒，内腑迟早会被侵蚀。
他伸手探向她腰间，想看看是否有随身携带的解药或信物。手指刚触到裙带，她忽然剧烈颤抖，眉心印记再次亮起，一股无形波动猛然扩散，震得他胸口一闷，连退两步才稳住身形。
岩穴顶部的碎石簌簌落下。
楚绝站定，看着她依旧昏迷的脸，眼神逐渐凝重。
这不只是个受伤的逃亡者。她是某种力量的载体，而那股力量正在苏醒。
他缓缓坐回原位，背靠石壁，手中握着断剑，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夜风从洞口缝隙钻入，吹动她散落的发丝，也吹动他束发的布带。
就在此时，她脖颈处一道极细的红线突然浮现，如同烙印般蜿蜒向上，首抵下颌。红线跳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什么遥远的召唤。
楚绝的手指缓缓收紧，剑柄上的纹路深深嵌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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