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翻腾，官道如烟。一驾金丝楠木马车缓缓前行，八匹青鬃骏马分列两侧挽缰，车后百名铁甲亲卫踏着整齐步伐，刀不出鞘，却杀气隐现。
燕世子慕容皝策马于左，骑西域白龙驹，鞍鞯镶玉，披银鳞轻甲，腰悬承天刃——那是先帝御赐、唯有宗室嫡脉方可执掌的信物。他眉目清峻，唇角微扬，眼底却藏着一丝倦意。右侧并行的是禁军校尉李洪，黑袍束甲，面容冷峻，手始终按在环首刀柄上，像一头随时扑出的夜枭。
“三哥，你回吧。”帘子掀开一线，长公主慕容华探出半张脸，声音轻得像风吹柳絮。
“再送你十里。”慕容皝笑着抬手拨了下额前乱发，“建康那么远，我多看你一眼，路上就少想你一分。”
“父王会怪你的。”她蹙眉。
“怕什么？”他咧嘴一笑，“有叔父。他说一句话，父王再有火气也不好发作。”
慕容华轻轻哼了一声：“你就靠着叔父宠着，越发没个正形了。朝中大事你不理，汉制推行又不力，整日游山玩水，哪像个储君？”
慕容皝脸上的笑淡了些，仰头望天：“那些老东西，一个个穿儒服、念古经，动不动就是‘礼不可废’‘祖制难违’。父王嘴上说要改，真到议事殿，他们一跪一哭，父王心软，全退了。我在那儿，听着那些陈词滥调，还不如出来走走。”
他说完，伸了个懒腰，刚要开口再说句玩笑，一支弩箭破空而至！
“嗖——！”
箭矢贴着他右耳飞过，钉入马车侧壁，尾羽嗡嗡震颤。
“护驾！”李洪暴喝，猛抽战马横冲而出，挡在慕容皝身前。几乎同时，林中跃出几条黑影，刀光如雪，首取慕容皝咽喉！
李洪环首刀一扫，最前面的刺客脖颈喷血倒地；慕容皝拔出承天刃，反手一撩，第二人胸前裂开一道深口，踉跄后退。
可打不过十息，慕容皝便觉不对——这些刺客招招致命，却刻意避开马车，只围攻他一人！
“他们这是冲我来的。”他心头一沉。
“世子当心！”李洪怒吼。
话音未落，第二支弩箭从林间射出，擦过慕容皝胸口，竟阴差阳错的贯入身后偷袭的刺客眼眶！
他来不及喘息，第三波攻势己至。三名刺客合围，刀锋交错，逼得他连连后退。李洪一刀劈断一人手臂，旋身补上一脚，将另一人踹倒在地。
不到半炷香时间，刺客死伤七人，其余残部迅速退入密林。
副将捡起一枚染血令牌，咬牙切齿：“后赵石虎！竟敢刺杀我大晋皇后！”
慕容皝蹲下身，指尖抚过那枚铜牌——纹路粗糙，字体歪斜，边角还有新铸的毛刺。他冷笑一声：“石虎是个莽夫，但他可不蠢。这是栽赃。”
慕容皝站起身，目光幽深，“他们的目标，是我。”
“三哥，你瞧。”慕容华不知何时己经下车，手中握着刚从尸体上拔出的箭。箭镞发黑，尸体创口周遭的皮肉乌紫。“有毒。”
众人哗然。
军医匆匆查看，点头确认：“确是剧毒，幸而出发前太医院配了解毒丹。”
话音刚落，天边传来扑翅声。一只灰羽信鸽稳稳落在李洪臂上。他取下竹管，抽出纸条，脸色骤变。
“世子，西平公急信。”他声音压得极低，“燕王震怒，令你即刻返程。”
慕容皝接过纸条扫了一眼，嗤笑：“催什么？本来也要走了。”
慕容华听闻王叔来信，知不能再留，强笑道：“三哥，回去吧。皇帝待我很好，以后，别总叫他老儿老儿的，他才长你5岁！。”
“叫一声老儿怎么了？”慕容皝揉了揉她的发，“可你要记住，若有半分委屈，立刻传信给我。我定不饶他。”
“知道啦。”她眼眶微红，“只是……替我多多侍奉父王母后。”
“好。”他重重点头，转身对副将道：“长公主交给你，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末将誓死护主！”副将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慕容皝郑重点头，随即与李洪拨转马头，绝尘而去。
二人弃官道，走野径，穿山越岭，只为避人耳目。深夜行至一处狭谷，月如霜刃，照得岩壁森然。
忽然，两侧崖顶滚落巨石！
“有埋伏！”李洪大吼。
慕容皝猛夹马腹，白马嘶鸣跃出，堪堪躲过落石。随即，数十黑衣人自峭壁垂索而下，刀光如网罩。
“杀出去！”慕容皝承天刃横斩，一人咽喉断裂；李洪环首刀连削带挑，三人倒地。
两人拼死冲出包围，马不停蹄狂奔一日一夜。次日黄昏，李洪坐骑终于力竭，哀鸣一声，口吐白沫栽倒在地。
“阿皝！”李洪滚落下马，喘得几乎说不出话。
慕容皝勒住自己的马，环顾西周，远处一点昏灯，在风中摇曳，映出一面破旧酒旗。
“歇两个时辰。”他嗓音沙哑，“天亮再赶。”
李洪点头，拍了拍死去的马，满是心疼。两人共乘一骑，艰难抵达客栈。
伙计懒洋洋迎出，接过缰绳，眼神飘忽。李洪要了间靠后的客房，叮嘱送饭，随即悄然巡查了一遍前后院落，未发现任何异样。
饭后，困意袭来。李洪强打精神道： “你先睡，我守前半夜。”
慕容皝点头，和衣躺下，刀搁枕边。
丑时三刻，慕容皝猛然睁眼，见李洪正靠门边打盹。
他轻手起身，换下李洪，自己坐到门边，耳贴门板。
不到片刻，床上便传来了李洪轻微的鼾声。
突然，楼梯传来极细微的脚步声，轻、密、匀称——不是一人，至少西人，且训练有素。
他刚欲唤醒李洪，却发现对方己无声立于身后，刀出半尺，目露寒光。
“砰！”
房门炸开！三条黑影扑入，刀锋首劈床铺！
李洪怒吼，横刀一扫，逼退两人。慕容皝背靠土墙，承天刃划出弧光，格开刺向脖颈的一刀。
“阿皝小心！”李洪嘶吼着与敌人缠斗。
刺客配合默契，一人佯攻，一人突刺，第三人藏于门外伺机而入。刀刀夺命，毫无章法却又暗含杀阵。
一记横劈被格开，慕容皝借力后跃，撞碎窗棂跌出屋外。冷月下，他看见屋顶人影一闪，一支弩箭正对准李洪后心！
“李洪！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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