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王后顿时脸色铁青，大步跨出殿门，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
云娘跪在阶下，发髻散乱，一双眼睛哭得红肿。她一见王后出来，便扑上前去：“王后娘娘，求您让妾身见大王一面！”
段王后冷哼一声，声音如冰：“云娘，你好大的胆子！未经传召擅闯正殿，该当何罪？”
“妾身只是...”
“只是什么？”段王后打断她，步步紧逼。
云娘脸色煞白，连连叩头：“王后明鉴，妾身昨夜梦到大王，大王……”
“混账东西！”段王后怒目圆睁，“一大清早你便跑到大王寝宫，咒大王，该当何罪？”
云娘见王后马上就要命人掌嘴，吓得连忙磕头认错：“臣妾不敢，臣妾是说大王也想臣妾，臣妾便来……”说着她偷偷抬眼瞥向王后。
段王后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滚回你的别院去。没有我的命令，再敢踏出一步，休怪我无情！”
云娘抬起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紧闭的殿门，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低下头，在嬷嬷的监视下踉跄离去。
殿内，慕容皝透过门缝目睹一切，父王猝死，尚未声张，云娘的行为实在可疑。
“世子，”裴嶷低声道，“事不宜迟，今日必须临朝听政，稳住局面。”
慕容皝转身，背上的杖伤隐隐作痛：“可父王的死因...”
阳骛上前一步：“正因此才更要临朝。若让世人知道先王死因不明，那些暗中的敌人必会趁机作乱。”
西平公慕容仁拍拍侄儿的肩：“皝儿，你现在是慕容部唯一的希望了。”
慕容皝重重点头。
朝会开始时，天己大亮。慕容皝坐在主位，肩背挺首，面上无悲无怒。
“世子，”一位老臣出列奏报，“辽西传来急报，东胡库莫奚部近日屡犯边境，烧村掠粮，百姓流离，请派大军征讨！”
厅内顿时哗然。众臣纷纷低声议论。
慕容皝眼角微跳，缓缓道：“东胡库莫奚之事，暂缓议决。”
众人愕然。
又一位大臣上前：“营丘郡守来报，后赵境内战乱，数千流民涌入我境，聚集城外乞食。若不安置，恐生变乱。”
慕容皝手心沁出汗来。他瞥向站在一旁的裴嶷，见对方微微点头，心下明了。
“侨郡僚属石琮。”慕容皝点名，“即日起全权处置此事，拨粮仓三成，设屯田营，编户籍，授荒地，妥善安置。”
石琮领命退下。满堂默然。几位老臣交换着眼神，显然对新王的处置有所保留。
慕容皝如坐针毡，他能感受到臣子们投来的质疑目光。一个时辰后，朝会终于结束。慕容皝回到偏殿，几乎瘫坐在榻上。背上的伤火辣辣地疼。
“世子殿下，”章太医悄声入内，面色凝重，“验出来了。”
慕容皝猛地坐首：“如何？”
“是一种名为‘慢牵机’的剧毒，无色无味，入水即溶。中毒者初时只觉疲倦乏力，五日后突然心脉断裂而亡。看先王症状，应是五日前开始中毒的。”
五日前！慕容皝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那时他正在送妹妹回东晋的途中，是谁下的毒？
“毒是下在水里的？”慕容皝声音沙哑。
章太医点头：“对。下毒者必是能接近先王饮食之人。”
“章太医，劳烦你将这箭上之毒加以比对。”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严实的箭头递了过去，“看看是否是一种毒，切莫声张。”
话音未落，裴嶷、阳骛和西平公匆匆入内。慕容皝立即屏退太医，随后将验毒结果告知三人，室内一时寂静无声。
“能接近先王饮食的，不过府中数人。”西平公慕容仁面色阴沉。
裴嶷沉吟片刻：“当务之急有三：一稳朝局，二查真凶，三防外患。我建议：先王停灵二十七日发丧，七日后通知宗亲，十三日新王正式登基，十五日后布告天下。在此期间，城门每三日只开一日，严查出入。”
阳骛补充道：“在外驻守的将领，须提前三日回城吊唁，但只许带十人随从。外国使节只许到王陵祭拜，不得入城。如此可防有人借吊唁之名，行不轨之事。”
慕容皝点头同意，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他必须在登基前查出真凶，否则一旦正式继位，那些暗中的敌人更会千方百计掩盖真相。
忽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廊外传来，是他的兄长慕容翰。
“听说今日朝会上，你推迟了征讨东胡的决定？”慕容翰首截了当地问。
慕容皝苦笑：“兄长也认为我做错了？”
慕容翰摇头：“不，你很谨慎，这是对的。但朝中那些老臣不会理解，他们只会认为世子怯懦。”他走近几步，声音压低，“父王薨逝，朝堂政局不可乱。东胡库莫奚，我带兵征讨。”
慕容皝心中一凛，“大哥，父王新丧，这恐怕……”
“三弟放心，明日朝堂你命我为讨伐东胡库莫奚主帅，九弟慕容评为先锋。十日内我们便可返回。”慕容翰说得从容不迫。
裴长史上前一步赞同道：“大公子所言极是，九公子虽刚过及冠，却性格沉稳，完全可以胜任。”
慕容皝沉思片刻，终于点头：“既然如此，就依兄长所言。但务必小心。”
议定军事，慕容翰与几位大臣告辞离去。
夜色渐深，世子府的灯火次第亮起。慕容皝俯身卧于榻上，世子妃在一旁服侍。
突然侍从快步进来禀报：“封奕、皇甫晏求见！”
“见。”慕容皝并未起身。
片刻后，封奕、皇甫晏面露紧张地大步近前。世子妃立即示意左右退下，亲自为二人斟茶摆上小食后，便带着一众侍女离去。
房中仅剩三人后，封奕方小声开口：“我们听李洪说了。”
慕容皝微微点头，没有作声。
“是谁所为，可有目标？”封奕低声问道。
慕容皝微微摇头，一脸凝重：“现在还不能确定。但能接近父王饮食的，不过那几人。你们暗中查探，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三人正说话间，门外突然闪过一个黑影。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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