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三年,孟秋的天牢,是比寒潭更冷的地狱。
余良卿被铁链锁在潮湿的石壁上,手腕和脚踝早己被磨得血肉模糊,脓血混着铁锈色的血痂,粘在冰冷的铁环上,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着皮肉,疼得他几乎要晕厥过去。
牢房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味和血腥味,地上是浑浊的污水,爬着不知名的虫子。头顶的天窗漏下一丝微弱的天光,勉强能看清牢房里的景象——西面都是光秃秃的石壁,除了他身下一块破旧的稻草席,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咳咳……”余良卿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口的伤口,疼得他浑身发抖。他的嘴唇干裂得像树皮,渗着血丝,喉咙里干得像要冒火,却连一口干净的水都喝不到。
昨天被关进来的时候,狱卒还端过一碗馊掉的米粥,可他刚想伸手去接,就被狱卒一脚踢翻,米粥洒在地上,很快就被污水泡得不成样子。
“叛徒还想吃饭?”狱卒啐了一口,眼神里满是鄙夷和厌恶,“像你这种通敌叛国、刺杀朝廷命官的货色,饿死在这牢里都是便宜你了!”
说完,狱卒还不解气,又用鞭子狠狠抽了他几下。鞭子上的铁刺划破了他的衣服,在他背上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很快就浸透了破旧的衣衫,粘在石壁上,结成了暗红色的血痂。
余良卿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意识渐渐有些模糊。他仿佛看到了母亲温柔的笑容,母亲正端着一碗温热的莲子羹,轻声说:“良卿,快趁热喝,别凉了。”他伸出手想去接,却只摸到了冰冷的石壁,和满手的血污。
“娘……”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地上的污水里,泛起一圈微小的涟漪。
他想起了父亲,想起父亲教他写“清正廉明”西个字时的模样,父亲说:“良卿,做人要光明磊落,就算身处逆境,也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可现在,他却被安上了“通敌叛国”“刺杀命官”的罪名,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里,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他想起了张叔,想起张叔把最后一块桂花糕塞给他时的场景,张叔说:“公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别让老爷和老夫人担心。”可他现在活得像一条狗,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保护别人了。
还有苏文彦,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安全到达江南,有没有被自己连累……
就在他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个狱卒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根烧红的烙铁,烙铁上冒着青烟,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余良卿,该过堂了。”为首的狱卒冷冷地说,“李大人说了,你要是再不认罪,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余良卿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那烧红的烙铁,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知道,过堂意味着什么——是更残酷的酷刑,是更无休止的折磨。可他没有罪,他不能认!
“我没有罪……”他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倔强,“我是被冤枉的,是刘沐庭陷害我……”
“刘沐庭?”狱卒冷笑一声,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也配提靖王殿下的名字?殿下现在可是圣上眼前的红人,刚因为揭发三皇子的阴谋,被封为‘安国公’,赐了黄金千两,还打算把长公主许配给他!你这种叛徒,也敢污蔑殿下?”
“安国公……长公主……”余良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要窒息。他终于明白,刘沐庭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一切——利用他铲除三皇子,利用他巩固自己的地位,而他这个棋子,在完成使命后,就被毫不犹豫地丢弃在这地狱里,连一丝怜悯都没有。
原来,他的痛苦,他的绝望,他失去的一切,都只是刘沐庭通往权力巅峰的垫脚石。
“我没有污蔑他……”余良卿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和绝望,“是他让我去三皇子府做内应,是他陷害我是叛徒,是他让我刺杀柳先生,又是他把我抓起来……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
“死到临头还嘴硬!”狱卒不耐烦了,举起烧红的烙铁,就往他的胸口按去。
“滋啦——”
烙铁碰到皮肉的瞬间,发出了刺耳的声响,一股浓烈的焦糊味弥漫开来。余良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铁链在石壁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认不认罪?”狱卒加大了力度,烙铁又往下按了几分。
“不……我不认……”余良卿咬着牙,鲜血从嘴角流下来,眼神里却依旧带着一丝倔强。他不能认,他要是认了,就真的成了叛徒,就真的对不起他的父母,对不起所有相信他的人。
狱卒见他不肯认罪,又用烙铁在他身上烫了几下。每一次触碰,倾覆卿心:沐庭何日见良卿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倾覆卿心:沐庭何日见良卿最新章节随便看!都是钻心的疼痛,余良卿的惨叫声在牢房里回荡,却没有人来救他。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开始出现幻觉——他看到了忘忧别院里的牡丹,开得正艳;看到了刘沐庭温柔的笑容,正伸手向他走来;看到了父母和张叔,正站在不远处,向他招手……
“良卿,过来吧,这里没有痛苦。”母亲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爹,娘……”他伸出手,想去抓住他们的手,却只摸到了一片虚空。
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牢房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狱卒匆匆跑进来,对正在行刑的狱卒说:“别打了,李大人说,留着他还有用,暂时不能让他死。”
行刑的狱卒不满地哼了一声,收起烙铁,狠狠踹了余良卿一脚:“算你命大!要是再嘴硬,下次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两个狱卒转身离开了牢房,牢房的门被重新锁上,只剩下余良卿一个人,靠在石壁上,浑身是伤,意识昏沉。
他的胸口和背上满是烫伤的痕迹,皮肉都翻卷起来,渗着脓血,疼得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他躺在稻草席上,看着头顶漏下的那一丝天光,第一次觉得,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
可他不能死。他还没有为父母报仇,还没有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没有让刘沐庭为他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他必须活下去,哪怕活得像一条狗,哪怕要承受无尽的折磨,他也要活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牢房外传来了狱卒的闲聊声。
“你听说了吗?靖王殿下昨天受封的时候,可风光了!圣上亲自为他赐酒,还说要把长公主许配给他,以后殿下就是皇亲国戚了!”
“可不是嘛!听说殿下还上奏圣上,说要严惩余良卿这种叛徒,还说余良卿的父母也是同谋,应该挫骨扬灰,以儆效尤!”
“啧啧,还是殿下英明,像余良卿这种货色,就该这么处置!”
余良卿靠在石壁上,听着狱卒的对话,心脏像是被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疼得他几乎要窒息。他终于明白,刘沐庭不仅要他死,还要让他的父母死后也不得安宁,要让他余家彻底身败名裂。
“刘沐庭……我恨你……”他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抠进石壁里,鲜血顺着指尖流下来,滴在地上的污水里,像一朵妖艳的红梅。
他想起了怀里的木盒,里面装着父亲的毛笔、母亲的银簪,还有张叔的银锁。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却发现木盒己经被狱卒踩坏了,母亲的银簪不见了,父亲的毛笔也被折断了,只剩下张叔的半块银锁,还紧紧攥在他的手里。
“我的……我的东西……”他心疼得像要滴血,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这是他唯一的念想,是他活下去的支撑,可现在,连这最后的念想,都被他们破坏了。
接下来的几天,折磨从未停止。狱卒不再用烙铁烫他,却也不给她吃喝,只偶尔端来一碗浑浊的污水,让他勉强维持着生命。他的伤口开始感染化脓,浑身发起了高烧,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清醒的时候,他就靠在石壁上,看着手里的银锁,回忆着父母和张叔的模样,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刘沐庭,我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让你为你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模糊的时候,他就会产生幻觉,看到父母和张叔来接他,看到苏文彦来救他,看到刘沐庭向他道歉。可每一次醒来,看到的都是冰冷的石壁,闻到的都是刺鼻的霉味和血腥味,现实的痛苦,比幻觉更让他难以承受。
有一次,他在半梦半醒间,听到牢房外传来了苏文彦的声音,苏文彦在喊他的名字,声音里满是焦急和担忧。他想回应,却发不出声音。很快,他就听到了狱卒的打骂声,和苏文彦的惨叫声,然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他知道,苏文彦是来救他的,可他失败了。他不仅没能救他,还可能被他连累,遭到了狱卒的毒打。
“文彦……对不起……”他在心里默念,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银锁上,泛起一圈微小的涟漪。
他现在是真的孤立无援了。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希望,只有无尽的折磨和绝望,陪着他在这暗无天日的牢里,一点点消耗着生命。
可他还是不想放弃。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半块银锁,像是攥着最后一丝希望。他相信,总有一天,他能走出这牢房,能为父母报仇,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天,还要等多久。他更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比这牢狱之刑更残酷的现实,将是彻底摧毁他所有希望的最后一击。
天牢里的天光依旧微弱,污水依旧浑浊,虫子依旧在爬。余良卿靠在石壁上,闭上了眼睛,任由高烧折磨着他的身体,任由绝望吞噬着他的心灵。但他的手里,始终紧紧攥着那半块银锁,那是他最后的支撑,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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