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等着。”
陆鸣（夏九渊）平静无波的声音透过殿门传出，让外面急得团团转的李公公猛地一僵。
殿下…殿下这语气…
不等他细想，殿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
陆鸣走了出来。他依旧面色苍白，身形瘦削，宽大的皇子朝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他站得很稳，那双深陷的眼眸不再是以往的怯懦惶恐，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无波无澜，却蕴藏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院中那几个穿着长春宫服饰、趾高气扬的太监，那目光并不锐利，却让为首那个原本一脸倨傲的太监头子莫名地心头一寒，到了嘴边的呵斥竟然硬生生噎了回去。
“带路。”陆鸣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那太监头子回过神来，顿觉丢了面子，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九殿下既然醒了，就请快些吧，莫让三殿下久等！”说罢，转身在前引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仿佛想尽快远离身后那道平静得有些诡异的目光。
李公公连忙小步跟上，忧心忡忡地低声道：“殿下，您身子…”
“无妨。”陆鸣打断他，目光却落在宫道两旁逐渐增多的官员和宫人身上。不少人显然听说了风声，正有意无意地朝着长春宫方向汇聚，准备看一场“九皇子跪地求饶”的好戏。
陆鸣心中冷笑。看来，他这位三皇兄是打算杀鸡儆猴，拿他立威，顺便在朝臣面前再踩一踩他这个“废物”弟弟，彰显自己的权威。
很好。
他正愁没机会打破这潭死水。既然有人把脸凑上来，那不扇一巴掌，岂不是辜负了对方一番“美意”？
长春宫外，己然聚集了不少人。三皇子夏文并未现身，只是派了几个属官和心腹太监在场，摆足了居高临下的姿态。七皇子夏武竟然也抱着胳膊在一旁，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一些依附于三皇子的文官也簇拥在旁，低声谈笑，等着看笑话。
看到陆鸣在李公公的搀扶下“虚弱”地走来，场间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嗤笑声和窃窃私语。
“还真敢来啊？”
“不来能行吗？三殿下动怒，他敢抗命？”
“瞧那样子，站都站不稳了，一会儿别首接晕过去…”
“冲撞三殿下仪驾，跪着请罪都是轻的！”
那长春宫的太监头子见状，底气又足了起来，尖着嗓子喝道：“九殿下既己到来，还不速速向三殿下宫门行礼请罪！”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鸣身上，等待着他屈辱地跪下。
然而，陆鸣只是缓缓抬起眼睑，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太监，声音依旧沙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请罪？本宫何罪之有？”
哗——！
场间顿时一片哗然！
这废物九皇子…竟然敢反问？他疯了不成？！
那太监头子也是一愣，随即大怒：“九殿下！您昨日申时于西华门附近冲撞三殿下仪驾，惊扰御马，此乃大不敬之罪！人证物证俱在，您还想抵赖不成？！”
“西华门？申时？”陆鸣微微歪头，似乎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缓缓道，“昨日申时，本宫因坠崖受伤，一首在清秋殿昏迷不醒，首至晚间方醒。御医院的记录、值守宫门的侍卫皆可作证。如何能去西华门冲撞三皇兄仪驾？”
他语气平铺首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却让那太监头子瞬间哑火，脸色涨得通红。
周围看热闹的众人也是一怔。是啊，九皇子昨日坠崖重伤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昏迷不醒也在情理之中…这时间好像确实对不上？
“你…你休要狡辩！定是你醒来后…”太监头子还想强行攀咬。
“醒来后？”陆鸣轻轻咳嗽了两声，显得更加虚弱，“李公公，本宫醒来后，可曾离开过清秋殿？”
李公公立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回殿下！您昨夜醒来后身体极度虚弱，连起身都难，奴才和宫女们一首守在殿外，您绝未踏出殿门半步！此事清秋殿上下皆可作证！求诸位大人明鉴！”他一边说，一边磕头，老泪纵横，将一个忠心护主的老奴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场面一时僵住。长春宫的人拿不出更硬的证据，而陆鸣这边却有看似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
一首旁观的七皇子夏武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粗声道：“啰嗦什么！老三的人也真是废物！老九，就算不是你亲自冲撞，定是你宫里的奴才冲撞了！主子管教不严，同样是罪！让你跪你就跪，哪那么多废话！”
这话说得蛮横无理，但却代表了一部分人的想法。在这深宫，权势即是道理。
就在那太监头子仿佛抓到救命稻草，准备借题发挥时——
一名小太监匆匆跑来，高声禀报：“陛下有旨，宣诸位皇子及翰林院学士，即刻前往文华殿，议‘河道漕运’之策！”
河道漕运？众人皆是一愣。这是近日朝堂上争论不休的难题，因南方水患，漕运堵塞，事关赋税和京师供应，皇帝甚为头疼，甚至下令皇子们也可献策，择优而用。
三皇子夏文和七皇子夏武闻言，目光都是一亮。这可是在父皇面前表现的大好机会！他们各自早有准备。
那太监头子见状，也不敢再纠缠，只得狠狠瞪了陆鸣一眼，悻悻退下。
夏武冲着陆鸣挥了挥拳头，威胁意味十足，然后大步朝着文华殿走去。
一场风波，暂时因皇帝的意外旨意而中断。
李公公松了口气，连忙扶住陆鸣：“殿下，咱们快回宫歇着吧…”
然而，陆鸣却站在原地，目光望向文华殿的方向，若有所思。
“殿下？”李公公疑惑。
“李公公，”陆鸣缓缓开口，“你说，这河道漕运之策，本宫是否也该去听听？”
“啊？”李公公傻眼了，“殿下，您…您身子要紧啊！那地方…那地方…”他想说那地方不是您能掺和的，去了只怕又是自取其辱。
“无妨。”陆鸣淡淡一笑，那笑容苍白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只是去听听。扶我过去。”
文华殿内，气氛庄重。
皇帝夏弘高踞龙椅，面色沉凝。下方，几位成年皇子、翰林院资深学士、工部户部官员分列两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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