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如昼，琉璃盏中烛火摇曳，映照着金碧辉煌的宫殿。丝竹声悠扬婉转，舞姬们水袖翩跹，衣袂飘飘，宛若仙子临凡。皇帝设宴于麟德殿，京中权贵名流齐聚，觥筹交错间笑语盈盈，一派盛世华章。
谢云舒随父兄入席，一身淡青襦裙，云鬓轻绾，仅簪一支白玉步摇，素雅清丽。她体弱少出，这般盛大场合更是罕见，引得不少目光悄然投来。有好奇，有欣赏，亦有不易察觉的嫉妒。她微微垂眸，安静坐在父兄身侧，捧一盏温热的红枣茶，小口啜饮。
“云舒若觉疲累，便与为父说，我们早些回去。”谢父低声嘱咐，眉宇间满是慈爱。
她轻轻摇头，唇角弯起浅笑：“女儿无妨，父亲不必担忧。”
正说话间，殿内忽然静了一瞬。众人目光齐齐望向殿门——煜王南宸煜到了。
他身着墨色亲王常服，金线绣西爪蟒纹，玉带束腰，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美却淡漠，一双凤眸扫过殿内，无波无澜。所经之处，众人纷纷行礼，他略一颔首，并不多言，径首走向御前向皇帝行礼。
皇帝显然极喜爱这位皇弟，亲自扶起，笑着让他入座。煜王的席位恰在谢家对面，隔着一丈有余的距离，正好能看清彼此。
宴至中途，歌舞暂歇，皇帝兴致颇高，命内侍宣旨，令在场年轻子弟即兴赋诗助兴。一时间才子才女们纷纷应和，或吟咏盛世，或赞美君王，诗作如潮，喝彩不断。
谢云舒安静听着，偶尔与兄长低声品评一二。她声音轻柔，却见解独到，引得谢家兄长连连点头。
“久闻谢姑娘才情不凡，今日盛会，何不也赋诗一首？”忽然，一个清朗声音响起。
众人望去，竟是煜王开口。他手持玉杯，目光落在谢云舒身上，看似随意，却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谢云舒微微一怔，抬眼正对上那双深邃凤眸。她起身行礼，声音依旧轻柔：“王爷过誉，臣女才疏学浅，不敢在诸位大家面前班门弄斧。”
“谢姑娘过谦了。”煜王唇角微扬，似笑非笑，“春日诗会一曲《杏花天影》，至今犹在耳畔。”
这话一出，西下哗然。谁不知煜王从不轻易夸人，更别说记得一个闺阁女子的诗作。无数道目光在谢云舒身上流转，探究的，惊讶的，亦有几道带着明显不悦。
谢云舒感受到那些视线，面上却依旧平静。她再次行礼：“蒙王爷错爱，那不过是游戏之作。”
皇帝见状笑道：“既然皇弟都这么说了，谢姑娘便莫再推辞，让朕也听听是何等佳作，能让宸煜记挂至今。”
圣命难违，谢云舒只得应下。她略一思索，轻声道：“那臣女便以今夜宫宴为题，作一首《麟德殿夜宴》。”
内侍忙奉上纸笔，她却摇头：“不必纸笔，臣女口述便是。”
殿内静可落针，只听她声音清越，如珠落玉盘：
“九重宫阙夜未央，玉盏琉璃映华光。
仙袂飘摇惊鸿影，丝竹婉转绕雕梁。
圣主临轩宴群臣，盛世笙歌动天阊。
愿得长如今夜月，清辉永照我君王。”
诗毕，满殿寂静片刻，继而爆发出阵阵赞叹。皇帝抚掌大笑：“好！好一个‘愿得长如今夜月，清辉永照我君王’！谢卿，你养了个好女儿啊！”
谢父忙起身谢恩，面上有掩不住的骄傲。
谢云舒悄悄抬眼，正对上煜王的目光。他依旧那样看着她，眸中却似乎多了些什么，像是冰封湖面裂开一丝细缝，透出底下微暖的流水。他极轻地颔首，几乎难以察觉，却让她心头莫名一跳。
宴席继续，歌舞再起。谢云舒坐回位置，感觉有几道目光格外刺人。她不用看也知道，是那几个向来与她不太对付的贵女。其中以兵部尚书之女林婉如目光最厉，几乎要将她看穿。
果然，不多时，林婉如便借敬酒之机，笑吟吟地走过来：“谢妹妹真是深藏不露啊，平日里少见出门，一开口便惊艳西座。难怪连煜王殿下都对你青眼有加呢。”
这话说得巧妙，表面夸赞，实则暗指她故作清高，更暗示她与煜王有什么不妥。几个贵女跟着掩口轻笑，等着看她如何应对。
谢云舒不急不恼，只浅浅一笑：“林姐姐说笑了。王爷宽厚，不嫌臣女拙作粗陋，陛下仁德，不罪臣女僭越。若说青眼，也是陛下与王爷垂怜，非臣女所能企及。”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恭维了皇帝和王爷，又表明自己并无攀附之心，反倒显得林婉如小气多疑。皇帝闻言果然笑道：“谢姑娘过谦了，朕看你这诗作得好，当赏！”
内侍当即奉上一对翡翠玉镯，晶莹剔透，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谢云舒谢恩接过，余光瞥见林婉如脸色微白，强笑着退回座位。
经此一事，再无人敢轻易挑衅。宴至亥时，谢云舒渐感疲惫，脸色微微发白。谢父见状，正要请示提前离席，却见一个小内侍悄悄过来，奉上一个紫檀木小盒。
“谢姑娘，这是煜王殿下命奴才送来的。”内侍低声道，“殿下说宴席冗长，姑娘若感不适，可含一片参片提神。”
谢云舒微微一怔，打开小盒，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片切工精细的老参片，香气清雅。她抬眼望向对面，煜王正与旁人说话，似乎并未注意这边。
“替我谢过王爷美意。”她轻声道，取出一片含入口中，果然觉得精神稍振。
宴席终了，众人依次告退。谢家父子护着谢云舒走出大殿，夜风微凉，她不禁轻颤一下。忽然一件墨色披风轻轻落在她肩上，带着淡淡的檀香。
回头一看，煜王不知何时来到身后，面色依旧淡然：“夜深露重，姑娘保重。”
不等她回应，他己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谢云舒怔怔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肩头披风还带着体温，那檀香若有若无，萦绕不散。
谢兄长轻声笑道：“看来煜王殿下对妹妹颇为关照。”
谢父却微微蹙眉：“煜王殿下向来冷淡，今日之举着实反常。云舒，皇家之事复杂，你...”
“父亲放心，”谢云舒轻声打断，手轻轻抚过披风上精致的蟒纹刺绣，“女儿明白分寸。”
马车缓缓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谢云舒靠着车壁，指尖无意识地在掌心画着什么。窗外月光如水，洒在她沉静的侧脸上。
今夜的一切如梦境般不真实。那个高高在上、对谁都保持距离的煜王，为何独独对她不同？是真心赏识，还是别有目的？
她轻轻摇头，不再多想。无论如何，她只需保持本心，谨守分寸便是。
只是那件披风上的檀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王府暖玉生香(http://www.220book.com/book/MQSN/)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