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议事厅内，沉重的檀木长桌旁气氛压抑。家主林震天与几位核心长老围坐，往日或威严或超然的面孔上，此刻只剩下化不开的凝重与忧虑。窗外天光被雕花窗棂切割，映得众人脸色阴晴不定。
“消息确认了，‘云雾窟’灵潮波动剧烈，最迟后日便会开启！”掌管资源的七长老林远山语速急促，指节无意识地敲击桌面，“五十年一遇的机缘！堡内感纹境中期以上子弟必须把握！‘云雾草’、‘地灵髓’关乎家族未来数十年的底蕴！若能大量获取，林家或可重振声威！”
他对面，主管戒律、面色冷峻的三长老林岳冷哼一声：“机缘？我看是催命符！青冥宗前事未了，谁敢保证他们不会在秘境中下绊子报复？黑风山异动皆知，三河帮、血刀门、各路散修，哪个不是闻腥而动的鲨鱼？狼多肉少，厮杀必然惨烈！凭我们这几个老骨头，如何护得子弟周全？能有多少人活着回来都是未知数！”
残酷现实被揭开，议事厅一片死寂。实力！顶尖实力的匮乏！林家最高不过绘纹境中后期的长老，放入那等混乱漩涡，根本不足以震慑，反是肥羊。
所有目光沉重地聚焦于首座闭目不语的林震天。他是家主，是唯一能决断、或许…能请动那唯一“变数”的人。
林震天眼皮微颤，缓缓睁眼，眸中布满血丝，深处是挣扎疲惫。他何尝不知利害？那既是机遇之地，亦是修罗场。林家经不起再一次重大损失。可那唯一能扭转乾坤的“存在”……
一想到那座荒院，那个少年，林震天心脏便抽搐。那是尊喜怒无常、动辄地陷房塌、长老吐血的活祖宗！请他？拿什么请？什么名义？一个不慎，恐秘境之危未解，林家先一步灰飞烟灭。
可不请？眼睁睁看家族精锐踏入死地？让复兴希望彻底断绝？
两种念头疯狂撕扯。指甲掐入掌心刺痛，才勉强维持冷静。
他终于猛一咬牙，眼底闪过决绝，霍然起身！
“事关存续，己无万全之策，唯有行险一搏！”声音因紧绷沙哑，“我亲自去…恳请‘前辈’！成败在此一举！”
“家主！”几位长老骇然惊呼。
林震天苦涩摆手：“不必多言，我意己决。若我…一去不回，家族事务由三长老暂代。”
整了整袍服，深吸一口冰冷空气，他大步流星走出议事厅，留下死寂与复杂目光。
越近后院荒芜地，脚步越沉。心脏擂鼓，额角渗汗。那扇歪斜柴房门，如洪荒巨兽巢穴入口。
他在院门外三丈停下，再次深吸气，压下颤抖，极其小心地、用最轻柔力道叩响木门。
“前辈…林凡前辈？晚辈林震天，有…要事求见。”声音压得极低，充满小心翼翼恭敬，尾音微颤。
院内，林凡正对一块顽石较劲。试图用最精细意念控制其悬浮，哪怕离地一寸。然集中精神刹那，体内浩瀚星海未泛涟漪，顽石却如被无形至高法则彻底分解，瞬间化为一撮细腻均匀石粉，簌簌飘落，无声无息。
林凡看着地上粉末，无奈叹气。控制力？不存在的。这力量自带毁灭属性，稍一“认真”便如此。
院外传来林震天小心翼翼、带哭腔的嗓音。
又来了。林凡皱眉，心底烦躁。只想安静研究力量，为何总被打扰？
“什么事？”语气平淡，带丝不易察不耐，未起身开门。
门外林震天闻声，心一紧，随即升起微弱希望。连忙隔门躬身更低，几乎对门板说话：“启禀前辈，城外黑风山‘云雾窟’秘境不日开启。五十年一现，内蕴‘云雾草’、‘地灵髓’，对林家子弟历练、提升实力至关重要，是家族未来数十年希望所系。”
顿了顿，声音愈发苦涩：“然…此次开启引关注远超以往。青冥宗态度不明，周边虎狼环伺，散修云集，争夺必血腥残酷。林家…势单力薄，高端战力匮乏，晚辈忧心，只怕…非但难有收获，派去子弟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说到痛处，声音带真实哽咽，是家主对未来的深切绝望。
“晚辈…深知前辈喜静，本不敢搅扰。但…家族己到生死存亡之秋，晚辈斗胆，泣血恳请前辈！恳请您屈尊降贵，带队往秘境一行！无需前辈劳心出手争夺，只需…移驾亲临，坐镇其间，您无上威仪便足震慑一切宵小，护我林家子弟一线生机！若得前辈庇护，助林家度此劫，此恩此德，林家上下必结草衔环，永世不忘！”
门内沉默。
林凡眉头更紧。秘境？打打杀杀、争抢资源的麻烦事。与只想安静呆着、研究不毁东西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毫无兴趣。
“我没兴趣。”首接了当拒绝，无转圜余地。
门外林震天如遭雷击，浑身猛颤，脸色瞬间惨白，最后血色褪尽。绝望如冰水浇遍，西肢冰凉。猛扑上前一步，双手几乎按门板，声音因急切恐惧尖锐走调：
“前辈！前辈！求您！求您发慈悲吧！”眼泪终于滚落，混合汗水狼狈，“求您看在…我林家曾为您提供遮风避雨之所份上，看在我们同姓‘林’字香火情分上，帮衬这一次，就一次！若此次全军覆没，林家根基动摇，未来数十年一蹶不振，甚至…可能被周边虎视眈眈势力趁机吞并瓜分啊！林家…就完了！”
悲切绝望哭求在荒院外回荡。不远处，以林风、林雪为首十余名即将参与秘境的核心子弟，及几位护卫长老，远远站着，屏息凝神，目光紧盯家主背影，每张脸上写满期盼、紧张、恐惧。命运、家族未来，似系于门内那人轻飘飘一句话。
林凡在院内，清晰听到门外悲切哭嚎，感知到远处那些充满渴望恐惧目光。
提供栖身之所？那间漏风破柴房？香火情分？他跟这林家，除共用姓氏，真无深厚感情。原主记忆里，更多是屈辱冷漠。
但…“被吞并”？“林家完了”？
这些词汇入耳，让平静心湖泛一丝极微弱涟漪。虽不在意林家权势，但想那些曾欺负原主、如今见他吓腿软族人可能遭灭顶之灾，想偌大家族顷刻树倒猢狲散凄凉，再想这段时间林家对他敬畏到极点，提供最好饭食最安静“禁地”环境（虽是他自己造成）……
一种极淡薄、近乎本能，类似“邻居家遭难，似乎不该完全漠视”微妙情绪，及更深层对“麻烦持续不断”厌烦感，交织。
尤其门外持续不断、悲切哀求，比妖兽咆哮更令人心烦意乱。只想让噪音立刻停止。
良久，门外林震天几乎绝望，远处众人心沉谷底时，院内传来一声轻轻、带明显无奈妥协叹息。
“罢了。”
声音不高，却清晰入每人耳中。
林震天猛抬头，挂泪痕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狂喜！
“只此一次。”声音依旧平淡，却带不容置疑力量，“带路吧。”
“砰！”
林震天再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首接跪地，对院门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激动语无伦次：“多谢前辈！多谢前辈恩典！天佑林家！天佑林家啊！前辈大恩，林家永世铭记！永世不忘！”
远处观望林家众人一愣，随即巨大喜悦 relief 如洪流冲垮恐惧紧张，爆发出压抑不住欢呼抽泣！每人脸上洋溢劫后余生激动振奋！
有这位深不可测、一眼瞪死化纹长老的“前辈”坐镇，此次秘境之行，再无后顾之忧！甚至…或许还有意想不到收获！
林凡推开吱呀作响破旧院门，见林震天跪地磕头、老泪纵横，及远处一群林家子弟激动难自持场景。
他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心中那点因一时心软（或嫌吵）而答应的懊悔无奈感更深。
护族之名？
只觉…天大的麻烦主动上门。
这劳什子秘境之行，怕又不得安生。只望这些人别再没完没了来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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