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风裹着沙尘，吹得人睁不开眼。
沈汐跟着孔眷站在边境镇的入口，浅棕色劲装的领口积了层细沙，她抬手抹了把脸，望着眼前破败的景象，心里泛起一阵发沉的凉意——这哪里是“镇”，更像片被遗弃的废墟。
土黄色的房屋大多塌了半边，断墙残垣上留着箭簇的痕迹，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在路边啃着枯草，见了人也只是抬眼瞥一下，毫无力气嘶吼。
唯一还算完整的，是镇口的老槐树，树干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有些被风沙磨得模糊，有些还留着新鲜的刻痕，像是刚添上去没多久。
“这就是清河镇往东走的‘望关镇’？”沈汐轻声问，手里的短剑握得更紧了——从清河镇过来时，村民说望关镇靠近边境，常年打仗，早就没多少人了，却没人说这里会是这般死寂。
孔眷点了点头，手里的罗盘正微微颤动，盘心的青石泛着淡淡的灰光，不像之前指向清河镇时那般明亮。
“碑片的气息很弱，却带着股怨念，和暗阁的噬灵术不一样，更……纯粹，像是凡人的痛苦凝结成的。”他说着，抬头望向镇深处，那里的房屋更显破败，却隐约能看到袅袅炊烟，证明还有人活着。
两人沿着土路往里走，脚下的沙砾硌得鞋底发疼。
路过一间塌了顶的土屋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沈汐停下脚步，透过破洞往里看——一个穿粗布衣服的妇人正坐在土炕边，怀里抱着个小小的布偶，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嘴里喃喃地念着“阿郎，你怎么还不回来”。
孔眷拉了拉沈汐的衣袖，示意她别出声。
两人站在屋外，听着妇人的哭声，心里都不是滋味。
这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从旁边的屋门走出来，看到他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你们是谁？来望关镇做什么？”
“老伯，我们是路过的旅人，想找口水喝。”孔眷上前一步，语气温和，刻意隐藏了灵力的气息，“看这镇上……好像不太安宁？”
老头叹了口气，往屋里让了让：“进来吧，外面风大。”
他领着两人走进低矮的土屋，屋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破桌和两把椅子，墙角堆着些晒干的草药。“不是不安宁，是不干净。”老头给两人倒了碗水，声音压得很低，“夜里总有人做噩梦，梦见打仗，梦见亲人被砍杀，有些人甚至会对着空气哭喊，像是中了邪。”
沈汐握着碗的手紧了紧：“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有半年了。”老头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半年前，边境打了场大败仗，好多镇上的男人都死在了战场上，尸体都没运回来。从那以后，镇上就开始闹怪事，先是有人做噩梦，后来有户人家的媳妇，夜里突然疯了，说看到她男人浑身是血地回来，要带她走……”
孔眷的眉头皱了起来，看向手里的罗盘——青石的灰光更浓了，指针微微转动，指向镇西头的方向。“老伯，镇西头是什么地方？”
“是片乱葬岗。”老头的声音带着颤抖，“战死的士兵没地方埋，就都堆在了那里，连块碑都没有。之前有人想把尸体迁走，可刚靠近乱葬岗，就觉得浑身发冷，还会听到鬼哭的声音，后来就没人敢去了。”
沈汐和孔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碑片的气息，恐怕就在那片乱葬岗里。
那些怨念，不是什么邪祟，是战死士兵的执念，是失去亲人的痛苦，凝结在一起，才让镇上的人夜夜做噩梦。
“老伯，我们想去乱葬岗看看。”孔眷站起身，语气坚定，“那些怪事，或许我们能解决。”
老头愣了下，连忙摆手：“不行不行，太危险了！之前有个游方道士去过，结果第二天就疯疯癫癫地跑了，说里面有‘怨鬼’！”
“老伯放心，我们有自保的能力。”沈汐也站起身，摸了摸衣襟里的玉佩碎片，“我们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也想帮镇上的人摆脱这些怪事。”
老头看着两人坚定的眼神，犹豫了许久，才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我儿子生前穿的护心镜，能挡点邪气，你们带着吧。”他把布包递给沈汐，布包上还带着淡淡的铁锈味，“要是实在不行，就赶紧跑，别硬撑。”
沈汐接过布包，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谢谢老伯，我们会小心的。”
两人辞别老头，朝着镇西头的乱葬岗走去。
路上的风越来越大，卷起地上的沙砾，打在脸上生疼。
三神碑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三神碑最新章节随便看！远处的乱葬岗隐约可见，堆着高高的土堆，连棵草都没有，只有几只乌鸦落在土堆上，发出刺耳的叫声。
孔眷停下脚步，从行囊里拿出避邪符，递给沈汐一张：“贴在身上，能挡点怨念。等会儿进去，不管看到什么，都别被影响，那些都是执念化成的幻象。”
沈汐接过符纸，贴在劲装的领口，又摸了摸怀里的玉佩碎片——碎片微微发烫，眉心的沙漏纹也开始轻颤，像是在呼应着乱葬岗里的怨念，也像是在提醒她，该用羲玄的力量，安抚这些痛苦的灵魂。
“走吧。”孔眷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让她瞬间安下心来。
两人并肩朝着乱葬岗走去，脚下的土路越来越泥泞，空气中的怨念也越来越浓，像无形的丝线，缠在他们身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走到乱葬岗边缘时，孔眷的罗盘突然剧烈颤动起来，盘心的青石发出刺眼的灰光，指针首指土堆中央。
沈汐也感觉到怀里的玉佩碎片在发烫，眉心的沙漏纹亮了起来，眼前突然闪过许多碎片化的画面——穿着铠甲的士兵倒下，妇人抱着孩子哭泣，鲜血染红了土地，到处都是绝望的哭喊……
“这些是……执念化成的记忆。”孔眷的声音有些发沉，他握紧沈汐的手，“别被影响，集中精神，找到碑片的位置。”
沈汐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试着催动神纹的力量。
淡淡的金光从眉心散开，笼罩在两人周围，那些缠在身上的怨念瞬间淡了些。
她睁开眼，顺着玉佩碎片的指引，看向土堆中央——那里的土色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泛着淡淡的青色，像是有什么东西埋在下面。
“在那里！”沈汐指着土堆中央，拉着孔眷快步走过去。
两人蹲下身子，用手扒开泥土，没过多久，就摸到了块冰凉的东西——是块青石板，上面刻着模糊的纹路，和禁地石碑的纹路一模一样！
孔眷刚想把石板挖出来，突然听到周围传来无数的哭声，那些执念化成的幻象越来越清晰，士兵的身影、妇人的脸庞、孩子的眼泪，围绕着他们，发出凄厉的哭喊：“为什么不救我们？为什么让我们死在这里？”
沈汐的心神晃了晃，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孔眷察觉到她的异常，连忙握住她的肩膀：“沈汐，醒着！这些都是执念，不是真的！他们需要的不是抱怨，是安抚，是有人记得他们！”
沈汐猛地回过神，想起玄真长老的话——羲玄的力量，来自对人间的牵挂。
她深吸一口气，催动眉心的沙漏纹，金光变得更加柔和，笼罩住整个乱葬岗。她闭上眼睛，在心里轻声说：“我知道你们的痛苦，知道你们的不甘。你们的名字，会被记得；你们的牺牲，会被记得；你们守护的家园，会好好的。”
话音刚落，那些幻象突然安静下来，哭声渐渐消失。
金光里，无数透明的身影朝着沈汐深深鞠躬，然后慢慢消散在空气里。
土堆中央的青石板发出淡淡的青光，与沈汐的金光呼应着，缓缓从泥土里浮了出来——石板上刻着的，正是神荼铠甲的纹路，是第三块三神碑的残片！
孔眷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泛起一阵震撼。
他走到沈汐身边，看着她眉心的沙漏纹，轻声说：“你做到了，羲玄。”
沈汐睁开眼，看着浮在半空的青石板，又看向周围平静下来的乱葬岗，忽然笑了。
她伸手，轻轻触碰青石板，石板瞬间化作无数碎片，融入她的眉心——这一次，眉心的沙漏纹旁边，多了道淡淡的铠甲纹，与孔眷的罗盘纹呼应着，像三颗紧紧依偎的星子。
“不是羲玄做到的，是沈汐做到的。”她转头看向孔眷，眼神里满是坚定，“是记得他们的沈汐，是想守护人间的沈汐。”
孔眷看着她，忽然笑了。
风停了，沙尘落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两人身上，也照在安静的乱葬岗上。
远处的望关镇里，传来了孩童的笑声，像是久闭的心扉，终于透进了光。
他们知道，这只是寻碑路上的一小步，后面还有敦煌遗迹，还有暗阁的威胁，还有未觉醒的神荼转世。
但此刻，站在这片被安抚的土地上，握着彼此的手，感受着眉心的神纹，他们忽然无比确定——只要心里装着人间的烟火，只要彼此不离不弃，就没有走不完的路，没有完成不了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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