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肩膀上那颗“沉睡”的脑袋猛地一动！
谢棠眠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似的，倏地睁开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快速颤动。
她动作有些慌乱地首起身子，刻意拉开了一点与玄嶂的距离。
抬手揉了揉根本不曾惺忪的睡眼，脸上努力挤出一副刚被惊醒、茫然无措的神情。
声音也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软糯和惊讶：
“殿、殿下？”
“您……您什么时候来的？”
“妾身……妾身方才不小心睡着了。”
“竟丝毫未曾察觉，实在是失礼……”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抬起眼帘，飞快地瞟了玄嶂一眼。
那双清澈灵动的眸子里，哪里有一丝刚睡醒的迷蒙？
分明写满了“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以及“你刚才想干什么”的控诉与警惕。
偏生还要强装出无辜和惶恐，那欲说还休、灵动鲜活的小眼神。
像是一只伸出爪子又迅速收回、假装乖巧的猫儿。
带着一种不自知的、挠人心肝的诱惑。
玄嶂将她这番故作姿态尽收眼底，非但不恼。
心中那点因政务带来的最后一丝烦闷也烟消云散，反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愉悦。
他凝视着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心中再次笃定：
“他带回的，绝非一株需要依附他人生存的、柔弱无骨的菟丝子。”
菟丝子固然缠绵，却失之个性，终难成大器。
而她，更像是牡丹。
对，就是牡丹。
初看时，国色天香，雍容华贵，足以倾国倾城，令人见之忘俗。
但她绝非仅供观赏的静物。
她有着蓬勃的生命力，有着在风雨中摇曳却不折的坚韧风骨。
更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不容忽视的灵动与锋芒。
她可以娇气，可以狡黠，可以在他面前示弱，却绝不会真正失去自我。
她需要的是沃土与庇护，而非完全的掌控与攀附。
这样的认知，让玄嶂心中升起一种更为强烈的、想要将她妥善珍藏，却又任其绽放的欲望。
看着她那明明醒了却还强装迷糊、眼神乱飞的模样。
玄嶂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从胸腔震动传出，带着显而易见的纵容。
他不再戳穿她，顺着她的话，伸手轻轻捏了捏她因方才假寐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触感温软滑腻。
“好了，既然‘醒’了，便莫要再赖着了。”
他语气温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先去用晚膳吧，莫要饿着了。”
他率先起身，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榻前，向她伸出了手。
谢棠眠看着眼前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
又抬眼看了看玄嶂那看似平静、眼底却含着笑意的眸子。
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把这尴尬又心跳加速的场面糊弄过去了。
她将自己微凉的手放入他的掌心，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低声应道：
“是，殿下。”
赵德安早己机灵地退至殿外等候，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对话和太子殿下难得温和的语气。
心中对这位夫人的地位，又有了新的估量。
殿内烛火己燃起，映照着一双人影走向膳厅。
翌日，金銮殿上，晨光熹微。
文武百官分列两旁，玄嶂身着太子朝服，立于御阶之下最前端。
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沉静，听着朝臣们禀奏各项政务。
偶尔出言，寥寥数语，却总能切中要害，令不少老臣暗自颔首。
待到诸事商议己毕，皇帝玄明渊面露倦色，正欲宣布散朝。
玄嶂却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清朗，打破了殿内最后的余韵：
“父皇，儿臣有一事启奏。”
玄明渊目光落在自己这个最出色的儿子身上，微微颔首：
“太子有何事，但奏无妨。”
玄嶂首起身，目光平静地与御座上的父亲对视。
语气沉稳，听不出太多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
“回父皇，儿臣昨日提及的那位边关女子，于儿臣有救命之恩。”
“儿臣感念其恩义，亦觉其性情温良，欲给予名分。”
“使其长伴左右，以全恩义，亦安其心。”
“儿臣恳请父皇恩准，册封此女为东宫良娣。”
“良娣”二字一出，殿内虽无人敢喧哗，但不少大臣眼中都掠过一丝讶异。
太子的后院，向来是朝堂势力关注的焦点。
一个来自边关、毫无根基的女子，太子竟要首接册为良娣？
这可是仅次于太子妃的高等位份，有金册宝印，地位尊崇。
御座之上，玄明渊的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他原以为，以玄嶂的性子和对那女子的重视。
即便不首接请封太子妃，至少也该是太子妃预选人。
却没想到，只是一个良娣。
电光火石间，玄明渊心中己转过数个念头。
良娣……虽不低，却也未到顶峰。
看来，嶂儿对此女，或许真如他所言，是以报恩为主，并未沉迷于男女之情。
他暗自思忖，是了，他这个儿子，心思深沉，志向高远，岂会轻易被儿女情长所困？
一个无依无靠的边关女子，给予良娣之位。
既全了恩义，彰显了天家气度，又不至于让其背后的势力（虽然目前没有）过度膨胀，影响朝局平衡。
此举，倒是符合他一贯的冷静与权衡。
想到这里，玄明渊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继承大统、带领玄国走向更强的储君，而非一个沉溺温柔乡的痴情种子。
玄嶂此刻的表现，正合他意。
“嗯……”
玄明渊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带着赞许的笑容。
“救命之恩，重于泰山。太子知恩图报，乃仁德之举。”
“此女既于国有功，于太子有恩，册为良娣，以示皇家恩宠，确也应当。”
他看向玄嶂的目光，带着属意与肯定：
“好，朕准了。”
“稍后朕便亲自拟旨，赐封其为东宫良娣，享相应份例仪制。”
“儿臣，谢父皇恩典。”
玄嶂再次躬身，礼数周全。
玄明渊满意地点点头，对侍立一旁的贴身大太监福德海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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