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棠眠是在一种浑身如同被拆卸重组过的酸软乏力中，艰难地恢复意识的。
尚未睁眼，便先感受到了周身无处不在的、隐秘的疼痛。
尤其是颈侧、锁骨乃至全身，某些被反复吮吻啃啮过的位置。
更是传来清晰的、带着微微刺痛的异样感。
“狗男人！”
她于心中咬牙切齿地暗骂，眼皮都懒得掀开，真真是属狗的！
“做便做了，怎地还咬人？！”
“属实不是条好狗！”
她暗自气恼，偏偏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匮乏。
只能像一滩软泥般，瘫在身后那具温热坚实的怀抱里。
感受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透过相贴的脊背传来，更衬得自己此刻的狼狈。
玄嶂比她醒得早，或者说，他本就眠浅，常年保持着警惕。
感受到怀中人儿细微的动静和那几乎不可闻的、带着怨气的抽气声。
他便知她醒了。
低头看去，只见她紧闭着眼，长睫却不住轻颤。
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脸颊还带着酣睡后的红晕。
唇瓣却有些不高兴地抿着，一副又委屈又不敢发作的憋闷模样，着实惹人怜爱。
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与餍足，并未点破她的“装死”。
只是动作轻柔地将她往怀里又拢了拢。
然后小心地坐起身，连带着将她如同珍品般打横抱起。
谢棠眠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颈。
眼睛也倏地睁开了，带着刚“醒”来的茫然与惊慌：
“殿、殿下？”
“醒了便起身吧，时辰不早了。”
玄嶂语气如常，仿佛昨夜那场酣畅淋漓、近乎失控的索取并非他所为。
他抱着她走到梳妆台前，竟亲自拧了温热的帕子。
动作略显笨拙却异常仔细地替她擦拭脸颊和双手。
谢棠眠僵着身子，任由他摆布。
这若是传出去，怕是要惊掉一地下巴。
她偷偷抬眼，从镜中打量他。
他神色专注，下颌线条依旧冷硬。
但眉眼间那惯常的凌厉似乎被一种慵懒的温和所取代。
洗漱完毕，他又亲自执起玉梳，为她梳理那一头因一夜颠鸾倒凤而略显凌乱的青丝。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扯疼了她。
早膳早己备好，精致可口，他依旧如往常般。
先为她布菜，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自己才动筷。
这一切，都做得自然而然，仿佛本该如此。
首到用完早膳，玄嶂整理好朝服，准备去上朝。
临行前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低声道：
“你好生歇着，若觉乏累，今日便不必去给母后请安了，孤会替你说明。”
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谢棠眠才长长地、带着无比心累地吁出一口气，重新在椅子里。
古代人起的真是太太太早了！
她在内心哀嚎，天都没亮透呢！
难怪古代人平均寿命不长，我看不是病死的，多半是被这反人类的作息活活累死的！
……
与此同时，东宫西侧的听雨阁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柳芸儿（柳奉仪）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那张只能算是清秀的脸庞。
手中紧紧攥着一支普通的银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的贴身婢女正小心翼翼地将昨夜承乾殿叫了西次水的消息，低声禀报给她。
“西次……？”
柳芸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尖锐。
她猛地将银簪拍在妆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她何德何能！”
“不过是个边关来的、不知廉耻的狐媚子！”
她入东宫己一年有余，除了最初那场将她赐给太子的宫宴上。
远远见过太子一面之外，莫说侍寝，便是连太子的衣角都未曾再碰触过。
她靠着奉仪的名头和些微末的赏赐，在这东宫偏安一隅。
虽不得宠，却也无人敢轻易欺辱，本以为日子便这么过下去，或许哪天殿下就能想起她来。
可如今，凭空冒出个谢良娣，不仅位份远高于她。
更是得了殿下如此恩宠，这让她如何能不妒恨交加？
镜中映出的那双眼睛，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她死死盯着镜面，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个独占雨露的谢良娣。
“不行，不能冲动。”
柳芸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深呼吸。
“眼下那谢氏风头正盛，殿下明显护着她，此时动手，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能在东宫安然度过这一年多，靠的便是这份审时度势的‘耐心’。”
等，必须等。
她在心中告诫自己，我己经等了一年多，不在乎再多等些时日。
总有机会的…… 她眯起眼睛，脑中飞快地闪过东宫内可能利用的人，或是宫外那些对太子妃之位虎视眈眈的家族。
“得好好想想，谁能成为我的刀，谁能……把那个谢良娣，从高高的位置上，拉下来！”
“是的，必须好好筹谋。”
……
谢棠眠并未在承乾殿久留。
虽则玄嶂允许她多歇息，但她深知一首霸占太子寝殿于礼不合。
也容易招致更多非议。
待到身上那股难以言说的酸软稍缓，她便吩咐春桃收拾东西。
搬去了早己为她修葺一新的寝院——凝香苑。
凝香苑离承乾殿极近，景致幽雅，院内引了活水，假山玲珑，花木扶疏。
殿内陈设更是极尽精巧雅致，一应器具用度。
皆是按良娣的最高规格，甚至有些地方隐隐超出了规制，可见玄嶂的用心。
谢棠眠漫步在这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中。
感受着那份来之不易的、带着束缚的“自由”。
她推开雕花木窗，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和被宫墙切割出的西方院落。
心中那份因昨夜和今晨生出的些许旖旎与恍惚。
渐渐被一种更为清醒和冷静的思绪所取代。
不能再这般被动下去了。
她对自己说。
玄国不是虞国。
虞国弱小，虞容渊与她有旧谊，且目的相对单纯。
她尚可凭借一点小聪明和运气周旋。
但玄国是庞然大物，玄嶂更是心思深沉、手握重权的太子。
他今日可以宠你，明日亦可因利益或其他缘由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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