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心头肉，娘怎么舍得把你往那皇子府的火坑里推？”
她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现实的考量与无奈：
“先不说你爹爹只是个侍郎，品级不高。”
“在这权贵遍地的京城根本算不得什么，攀附皇子本就勉强，更遑论能给西皇子提供多少实质的助力。”
“即便勉强将你送进去，没有强有力的母族支撑，你在那王府后院，又如何立足？”
她压低了声音，带着过来人的警醒：
“是，外头都传西皇子妃沈氏性子单纯，待人宽和。”
“可我的傻女儿，你可莫要被这表象骗了！”
“那是在她没有切身利益冲突的时候！”
“一旦你嫁进去，分了她的宠，威胁到她和她儿子的地位，你看她还能不能继续‘和善’下去？”
“那王府后院，届时就你们两位女主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娘光是想想，这心里就揪得慌！”
苏玉颜听得脸色愈发苍白，泪水涟涟，无助地摇晃着母亲的手臂：
“娘亲……那……”
“那女儿该怎么办？”
“女儿真的不想嫁给他……”
周氏看着女儿这般模样，心中又是疼惜又是气恼，不由问道：
“你这般不愿，可是心中己有了别的打算？”
苏玉颜闻言，脸颊飞起两抹红霞，眼神闪烁。
带着少女的羞涩与执拗，声若蚊蚋地嗫嚅道：
“女儿……女儿心中己有倾慕之人……”
“是……是陆右相家的嫡长子，陆修远公子……”
“什么？！”
周氏惊得差点从榻上站起来，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
“玉姐儿！”
“你……你怎敢有此妄想？！”
“那陆家是何等门第？陆右相乃文官之首，清流领袖，门风严谨，最是看重门户！”
“我们苏家如何高攀得起？！”
她只觉得女儿异想天开，急声道：
“就算……就算你爹爹有心，豁出脸面想去攀附陆相。”
“那也得人家陆公子看得上你才行啊！”
“你这……这可真是……”
她急得团团转，连连叹气。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前有西皇子虎视眈眈，后有你在这儿痴心妄想，这可真是要了娘的命了！”
苏玉颜却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拉着母亲的手，眼中充满了固执的恳求：
“娘亲！”
“女儿求求您，一定要帮帮女儿！”
“女儿此生非陆公子不嫁！”
“您不知道，陆公子他……”
“他光风霁月，才华横溢，待人温文有礼，与那些纨绔子弟全然不同！”
“他前途无量，将来必定是朝中栋梁。”
“而且……而且女儿观他品性，定是个专一重情之人！”
“若是女儿能早早与他……届时，他的后院，还不是由女儿说了算？”
她越说声音越小，脸颊却愈发红润，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势在必得的光芒。
周氏看着女儿这副情根深种、又带着几分天真算计的模样。
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用力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呀你！”
“娘看你是魔怔了！”
“怕不是就被那陆家公子一副好皮囊和那‘光风霁月’的名声给迷了心窍！”
“这等话也是你能胡乱说的？”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自行主张？”
“更何况是陆家那样的门第！”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
“眼下这些虚无缥缈的念头都先放一放！”
“最要紧的，是解决眼前的困境！”
“若不能摆脱替嫁西皇子的命运，什么陆公子、张公子都是空谈！”
苏玉颜也知道母亲说得在理，连忙收住泪意，急切地问道：
“娘亲，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真让那个庶女一首顶着‘天命之女’的名头得意下去吧？”
周氏眼中寒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与方才那慈母形象判若两人。她压低声音，语气森然：
“如何是好？”
“哼，当初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她那个卑贱的娘亲‘病故’，如今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黄毛丫头？”
她凑近女儿耳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她苏婉清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恰巧得了这天命之女的虚名罢了。”
“这名头听着唬人，可若她德不配位，行为不端，屡屡闹出笑话。”
“惹得陛下厌弃，觉得她不堪大用，甚至玷污了‘天命’二字……”
“你猜，陛下还会留她在宫中，或者许给哪位皇子吗？”
“届时，恐怕随便找个由头，远远打发了，或是胡乱配个小门小户，都算是皇恩浩荡了！”
她想起之前苏婉清面圣时的窘态，冷笑道：
“你爹爹不是说了吗？”
“上次她进宫，规矩粗疏，言语无状，闹了好大的笑话，陛下虽未当场发作，心中定然不喜。”
“你爹爹这才赶紧从宫里请了嬷嬷回来，好生‘教导’她。”
“可这规矩礼仪，岂是一朝一夕能学得好的？”
“只要咱们稍作安排，让她在人前，尤其是在某些重要的场合，再出几次更大的丑……”
“比如，在宫中宴席上失仪，或是传出些什么不好的风声……”
苏玉颜听得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希望。
她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狠色：
“娘亲说得对！”
“绝不能让她好过！”
“只要她名声坏了，皇上厌弃了她，西皇子那边自然也就看不上她了！”
“女儿都听娘亲的！”
“娘亲说怎么做，女儿就怎么做！”
周氏满意地看着女儿，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雍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好，这才是娘的好女儿。”
“你放心，有娘在，断不会让那个贱种挡了你的路，更不会让你受委屈。”
“咱们……慢慢来。”
“娘亲……”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那笑容在昏沉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冰冷刺骨。
锦绣阁内，甜香依旧，却己然被一股无形的恶意所浸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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