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纵马驰骋、无拘无束的快意！
而不是在那西方宫墙内，耗尽一生，成为一个符合礼制、却没有灵魂的符号！
一股巨大的绝望和委屈瞬间淹没了她。她猛地起身，也顾不上仪态，提起裙摆就向外冲去。
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去找秦姐姐！
去找那个唯一能理解她心中沟壑，曾与她分享过边塞风霜与自由的秦昭雪！
——————
将军府，演武场旁听风轩。
秦昭雪刚刚练完一套枪法，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一身利落的骑射服勾勒出她健美挺拔的身姿。
她接过侍女递来的汗巾，随意擦了擦，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动作爽利，带着一股京中贵女少有的英气。
她自然也听到了那个消息。
“啪！”
手中的白瓷茶杯被她生生捏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冰凉的茶水溅湿了她的指尖，她却浑然未觉。
林微月？！
那个只会捧着书本、对着边塞画卷发呆，连马都骑不稳当的娇弱女子？
那个说话轻声细语、动不动就脸红，被保护得如同温室娇花的御史大夫千金？
凭什么？！
一股混杂着嫉妒、不甘和愤怒的火焰瞬间窜上秦昭雪的心头，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灼痛起来。
她秦昭雪，是将门虎女，自幼随父驻守边关，虽未亲自上阵杀敌。
但也见识过沙场点兵、金戈铁马的肃杀，聆听过羌笛胡笳的苍凉。
甚至能分辨出西北风中夹杂的沙尘与血腥气！
她自信论见识、论胆魄、论对太子殿下那般雄才大略之人的理解。
她哪一点不比那个只会在闺阁中绣花吟诗的林微月强？
太子妃之位，应该是她这样能与殿下并肩俯瞰江山的人才配得上！
而不是那个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林微月！
就在她胸中愤懑难平，几乎要控制不住将手中裂开的茶杯砸出去时，贴身丫鬟匆匆来报：
“小姐，林小姐来了，哭得极厉害，首往听风轩这边来了。”
秦昭雪动作一顿，眼底翻腾的怒火和厌恶如同被投入冰水，迅速冷却、沉淀，转而覆盖上一层看似关切担忧的薄冰。
她深吸一口气，将裂开的茶杯轻轻放在桌上。
用汗巾仔细擦干手上的水渍，脸上那些因愤怒而略显凌厉的线条。
在她有意识的控制下，瞬间柔和下来。
几乎是刚调整好表情，带着一身狼狈和泪痕的林微月就冲了进来。
“秦姐姐——！”
林微月看到秦昭雪，如同看到了唯一的浮木，不管不顾地扑进她怀里。
紧紧抱住她的腰，将满是泪痕的脸埋在她带着汗意和阳光气息的肩头，放声痛哭起来。
那哭声里充满了无助、恐惧和绝望，是真心实意的悲恸。
“微月，怎么了？”
“谁欺负你了？”
秦昭雪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与她方才捏裂茶杯的狠厉判若两人。
她伸出手，轻轻拍着林微月单薄颤抖的背脊，动作看似安抚，指尖却微微绷紧。
“姐姐……我……我不要……我不要嫁入东宫！”
林微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鼻音。
“那是牢笼……是吃人的地方！”
“我会死的……我一定会闷死在那里的！”
“我想去边塞，我想去看你跟我说过的长河落日，我想骑着马儿自由奔跑……”
“我不想当什么太子妃！”
“我不想！”
她语无伦次地诉说着内心的恐惧和向往，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秦昭雪心上。
只不过，林微月是因害怕，而秦昭雪是因嫉妒——
嫉妒她轻易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位置，却如此弃如敝履；
更因一种被冒犯的恼怒——
她心心念念的太子妃之位，在对方口中竟如此不堪。
秦昭雪强压下心底翻涌的负面情绪，脸上流露出更加温柔和心疼的神情。
她甚至用指尖轻轻拭去林微月脸上的泪水，声音带着诱哄般的安抚：
“傻丫头，胡说什么呢？”
“太子妃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天下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你怎么还哭成这样？”
“我不稀罕！”
“我不稀罕什么尊贵！”
林微猛摇头，泪珠飞溅。
“姐姐，你知道的，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你跟我讲边塞故事的时候，你的眼睛是亮的，我的心也跟着飞走了……”
“那样的日子才叫活着！”
“而不是……而不是被关在黄金做的笼子里，当一个摆设！”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紧紧抓住秦昭雪的手臂，如同抓住最后的希望：
“姐姐，你帮帮我，你帮我想想办法……”
“你见过太子殿下，他……他是不是很可怕？”
“很严肃？”
“我听说他……”
看着林微月这副全然信赖、将自己视为救赎的模样，秦昭雪心底冷笑更甚。
可怕？
严肃？
那是你不配见识他的雄才大略，不配理解他的鸿鹄之志！
但她脸上却露出无奈的苦笑，轻轻将林微月鬓边散乱的发丝拢到耳后，叹道：
“殿下自然是威严的，但亦是明理之人。”
“微月，圣意己定，岂是你我能轻易更改的？”
“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福气啊。”
她顿了顿，观察着林微月更加绝望的神色。
话锋微妙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引导：
“况且……你如今这般抗拒，若是传了出去，惹得陛下和殿下不悦，岂不是更糟？”
“不仅于你林家不利，便是你自己……”
“唉，既然无法改变，或许……或许可以试着去看看东宫的好？”
“殿下他……终究是这天下最出色的儿郎。”
她的话，看似劝解，实则是在不动声色地切断林微月反抗的念头。
甚至隐隐将她的恐惧引向对太子本人的畏惧，这更加剧了林微月的抵触心理。
林微月果然哭得更凶，只是紧紧抱着秦昭雪。
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点点对抗命运的力量，嘴里反复喃喃：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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