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青岚宗灵兽苑，还浸在一层淡淡的晨雾里。雾丝像轻柔的纱，缠在木质围栏上，沾在刚割下的青灵草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风一吹，便“滴答”落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空气中满是草料的清香，混着灵畜身上特有的温和灵气，连呼吸都觉得舒畅——这是王小二最喜欢的时辰，也是他每月三次来灵兽苑取火纹牛肉的固定日子。
他推着一辆新打的榆木车，车轴上涂了灵脂，推起来没什么声响。车斗里铺着干净的粗麻布，专门用来装新鲜的火纹牛肉。王小二哼着外门弟子间流传的小调，脚步轻快地往西南角的火纹牛养殖区走，心里还盘算着：“马苑主说今天留了最肥的后腿肉，回去煮进汤底里，肯定比上次更鲜。黄师姐要是尝了，说不定还会夸我会选货呢！”
火纹牛养殖区的木栅栏外，几个负责喂食的杂役弟子正忙着给牛添草。灵畜们甩着尾巴，低头啃食着沾着晨露的青灵草，偶尔发出几声低沉的“哞”叫，声音混在雾里，显得格外悠闲。王小二正要上前跟马苑主打招呼，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干草堆旁，站着两个身影——一灰一黑，靠得极近，正低着头小声说着什么，姿态鬼鬼祟祟的。
“那不是……赵大富吗？”王小二的脚步顿住，心里“咯噔”一下。
他对赵大富太熟悉了——以前在灵食堂当杂役时，这位赵管事总是穿着油亮的锦袍，挺着肚子，对下属呼来喝去，尤其见不得仙粉铺生意好，几次三番找借口刁难。后来赵大富因克扣灵材、刁难弟子被逐出灵食堂，听说日子过得很落魄，怎么会出现在灵兽苑？还跟一个穿黑衣服的陌生人凑在一起？
好奇心压过了取货的急切，王小二下意识地往旁边的草料堆后躲了躲。这堆草料刚割下来没多久，还带着潮气，正好能挡住他的身形。他屏住呼吸，悄悄探出头，目光落在那两人身上。
赵大富确实落魄了不少——之前油亮的锦袍换成了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袍，领口还磨破了边；头发乱糟糟的，用一根破木簪随意挽着；脸上没了往日的嚣张，只剩一种憋久了的阴鸷，嘴角向下撇着，像是谁欠了他几百块下品灵石。
站在他对面的黑衣修士，看着就更不对劲了——一身紧身的黑色劲装，布料上绣着暗纹，不像是青岚宗任何一脉的服饰；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珠是暗沉的褐色，像淬了毒的石子；手里把玩着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瓷瓶，指尖划过瓶身时，能隐约看到一丝黑气萦绕。
“……那黄依依的仙粉铺，现在一天能卖多少碗？”赵大富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咬牙切齿的怨毒，雾气里都像是沾了火气，“我听说，连内门的长老都去她那里吃粉？凭什么？她一个杂灵根的外门弟子，凭一碗破粉就能出人头地，我却要被人踩在脚底下？”
黑衣修士发出一声冷笑，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赵管事倒是看得透彻。不过，眼红没用，想报仇，得有法子。我们黑风寨，最擅长帮人‘解决麻烦’——只要你肯付出代价，别说搞垮一个仙粉铺，就算让黄依依身败名裂，也不是难事。”
“代价？”赵大富的眼睛亮了亮，往前凑了半步，声音更急了，“你们要什么代价？只要能搞垮黄依依，我……我什么都愿意给！”
黑衣修士晃了晃手里的黑瓷瓶，瓶里的粉末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很简单。第一，事成之后，你要把青岚宗外门灵材采购的渠道交给我们——我们知道，你以前在灵食堂当管事时，手里攥着不少小灵材铺的关系。第二，付五百块下品灵石作为酬劳。这两个条件，你能做到吗？”
“五百块下品灵石？”赵大富的脸色白了白，他被逐出灵食堂后没了俸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哪里拿得出这么多灵石？可一想到黄依依站在仙粉铺前被弟子们围着夸赞的样子，想到自己如今的落魄，他又狠狠咬了咬牙：“行！灵石我能凑！渠道也能给你们！但你们得保证，一定能搞垮她的铺子！她的灵材大多从灵植峰和灵兽苑拿，这两处管得严，你们怎么动手？”
“这点不用你操心。”黑衣修士掀开黑布的一角，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赵大富，“这是我们查到的仙粉铺灵材采购清单——灵植峰的灵蔬每月初一、十五送，灵兽苑的牛肉每三天取一次，这些确实难动手。但她还从坊市的小灵材铺买零星货，比如海灵珠粉、灵泉露，这些地方就好下手了。”
他指了指手里的黑瓷瓶，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这里面装的是‘腐心散’，无色无味，撒在灵材上，煮进汤里也尝不出来。修士吃了，轻则灵力紊乱、心神失守，重则修为倒退。最妙的是，普通的验毒玉根本测不出来，就算有人中毒，也查不到是粉的问题。”
赵大富的眼睛越睁越大，伸手就要去抓瓷瓶：“好东西！有了这个，黄依依肯定完了！快给我，我这就去坊市找那些小铺老板……”
“急什么？”黑衣修士猛地收回手，黑布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现在给你，你要是搞砸了怎么办？明天这个时辰，还在这里见面。你把仙粉铺从坊市采购灵材的具体时间、路线，还有负责接货的人都查清楚，到时候我再把腐心散给你。记住，别耍花样——我们黑风寨的人，最讨厌背叛。”
赵大富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却不敢反驳——他看得出来，这黑衣修士不好惹，真要是得罪了黑风寨，自己恐怕连青岚宗都待不下去。他只能点头：“好！我明天准时来！不过你们也得说话算话，要是我把消息给了你们，你们却不动手……”
“放心。”黑衣修士打断他，将那张采购清单塞回赵大富手里，“我们黑风寨办事，从来只讲利益，不讲反悔。只要你配合，黄依依的好日子，过不了几天了。”
说完，黑衣修士不再多言，转身就往灵兽苑的后门走。他的脚步很轻，像猫一样，很快就消失在晨雾里，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赵大富捏着那张清单，站在原地，阴鸷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丝扭曲的笑容。他攥紧拳头，低声自语：“黄依依，你等着！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说完，他也匆匆离开了草料堆，往灵兽苑外走，连路过的杂役弟子跟他打招呼，都没敢抬头回应。
躲在草料堆后的王小二，早己吓得手心全是汗。他紧紧咬着嘴唇，连呼吸都不敢太重——黑风寨！那可是宗门反复强调要提防的魔修外围势力！赵大富竟然敢跟他们勾结，还想在仙粉铺的灵材里下毒！“腐心散”“灵力紊乱”“搞垮仙粉铺”，这些字眼像锤子一样砸在他心上，让他后背发凉。
他不敢再耽误，悄悄从草料堆后走出来，快步冲到火纹牛养殖区，找到马苑主：“马苑主，我今天要的两百斤后腿肉，您准备好了吗？能不能麻烦您快点装货？我……我还有急事要回铺子里！”
马苑主见他脸色发白，神色慌张，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叫杂役弟子帮忙装肉：“别急别急，早就给你留好了！刚宰的，还新鲜着呢！是不是仙粉铺那边出什么事了？”
“没……没大事，就是黄师姐等着用肉呢！”王小二不敢说实话——他怕走漏风声，让赵大富察觉到。等肉装好，他匆匆谢过马苑主，推着木车就往灵兽苑外跑。车斗里的火纹牛肉还冒着热气，可他却一点都没心思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回仙粉铺，把这事告诉黄师姐！绝不能让赵大富的阴谋得逞！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树叶洒在灵兽苑的小路上，可王小二却觉得浑身发冷。他推着木车，脚步越来越快，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声音，在安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急促，像是在追赶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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