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的日子,在潮起潮落间悄然滑过。当海风彻底褪去凉意,带来盛夏特有的、带着咸腥的温热时,顾星瑶己经快满六个月了。
那个曾经脆弱得如同易碎琉璃般的小生命,在顶级资源的养护和母亲倾尽心血的照料下,展现出惊人的生命力。她褪去了早产儿的瘦小,变得白白胖胖,胳膊腿儿像嫩藕节一般。乌溜溜的大眼睛如同浸水的黑葡萄,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她学会了翻身,会咿咿呀呀地发出各种音节,会对熟悉的人(尤其是林薇)露出无齿的、能融化一切坚冰的笑容。
婴儿室成了这座冰冷堡垒里唯一充满生机的地方。阳光透过高窗洒进来,地板上铺着柔软的爬行垫,散落着各种色彩鲜艳的、刺激感官的玩具。空气中弥漫着奶粉和婴儿爽身粉混合的、温暖甜腻的气息。
林薇的生活重心完全围绕着女儿。在育儿团队的“监督”下,她负责着星瑶大部分的日常照料:喂奶、换尿布、洗澡、做抚触、陪她玩耍。这些琐碎的、重复的劳动,填满了她所有的时光,也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滋养着她千疮百孔的心灵。
每当抱着女儿温软的小身体,感受着她全心全意的依赖,听着她咯咯的笑声,林薇心中对顾夜宸的恨意和身处囚笼的绝望,会暂时被一种更强大的、名为母爱的情感所覆盖。星瑶是她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亮,是她活下去的全部意义和勇气来源。
她开始更加细致地观察女儿。星瑶的性格似乎随了她骨子里的那份倔强和敏感,饿了一刻不能等,尿湿了会立刻用响亮的哭声抗议,但对母亲的声音和抚摸又有着超乎寻常的依恋。林薇发现,当她轻声哼唱那些旋律简单的歌谣时,躁动不安的星瑶会渐渐安静下来,睁着大眼睛专注地听着;当她用轻柔的语调讲述着窗外飞过的海鸟或者绘本上彩色的图案时(尽管星瑶根本听不懂),小家伙会咿咿呀呀地回应,仿佛在进行一场无人能懂的对话。
这些细微的互动,成了她们母女之间独特的、外人无法介入的秘密世界。林薇在女儿身上,看到了生命本身的韧性和美好,这让她那颗被仇恨和恐惧冰封的心,一点点地回暖、软化。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顾夜宸的掌控依旧如影随形。婴儿室内无处不在的摄像头,门外永不缺席的守卫,以及每周准时出现的、表情刻板的医疗团队检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林薇她的处境。顾夜宸本人偶尔还是会出现在婴儿室门口,停留的时间依旧短暂,目光依旧深沉难测,但林薇敏锐地察觉到,他注视星瑶的时间,似乎比之前长了几秒。有一次,星瑶抓着一只摇铃朝他挥舞,嘴里发出“啊”的声音,林薇甚至捕捉到他唇角极快地牵动了一下,那细微的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这种若有似无的变化,让林薇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策略。她继续精心扮演着那个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的、顺从且专注的母亲角色。她将所有的敏锐和心计都隐藏在了母性的温柔面具之下,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真正的考验,在一个闷热的雷雨夜悄然降临。
那天夜里,星瑶突然毫无征兆地发起了高烧。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平日里清脆的哭声变得嘶哑无力,精神萎靡地蜷缩在林薇怀里,浑身滚烫。
林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早产儿的免疫系统比普通婴儿更脆弱,一场高烧可能就是致命的!
“医生!快叫医生!”她抱着女儿,冲向门口,声音因极度恐惧而颤抖。
值班的育儿师和护士立刻赶来,测量体温——39.8度!情况危急!
医疗团队被紧急召唤。婴儿室里瞬间乱成一团,各种仪器被推了进来,医生面色凝重地进行检查,讨论着可能的病因和用药方案。林薇被挤到一旁,看着女儿因为不适和陌生人的触碰而哭得撕心裂肺,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她的心像被刀绞一般,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是急性幼儿急疹,病毒感染引起的高热,但需要排除其他更严重的可能。”主治医生快速判断,“立刻进行物理降温,准备退烧药,密切监测心率呼吸!”
育儿师试图从林薇怀里接过星瑶进行物理降温,但烧得迷迷糊糊的星瑶死死抓着母亲的衣襟,哭得更加厉害,小脑袋拼命往林薇怀里钻,仿佛那是她唯一的避风港。
“让我来!我知道怎么做!”林薇紧紧抱着女儿,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决和一丝哀求,“她需要我!”
医生看了一眼体温计和监护仪上波动的心率,又看了看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的婴儿,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林小姐,你配合护士,用温水擦拭她的腋窝、腹股沟,动作要轻快。我们准备药物。”
林薇如蒙大赦,立刻和护士一起,用温水小心翼翼地擦拭女儿滚烫的皮肤。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一边擦拭,一边不停地低声安抚着:“星瑶乖,妈妈在,不怕不怕,很快就好了……”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怀中的小生命。
也许是真的感受到了母亲的安抚,也许是物理降温起了作用,星瑶的哭声渐渐微弱下去,变成了委屈的抽噎,烧得迷迷糊糊的小脸蹭着林薇的脖颈,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
就在这时,婴儿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顾夜宸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是刚从某个重要事务中脱身,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微凉湿气(岛上下着暴雨),西装革履,神色冷峻。当他看到室内一片忙乱、医护人员围在床边、而林薇正抱着哭红脸的女儿进行物理降温时,深邃的眼眸骤然一沉,周身瞬间散发出凛冽的寒意。作者“桑巴国的法音”推荐阅读《天价娇妻,总裁的巨星妈咪》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凌划过空气,让忙碌的医护人员动作齐齐一僵。
主治医生立刻上前汇报:“顾先生,小小姐突发高烧,初步判断是幼儿急疹,正在紧急降温处理。”
顾夜宸的目光越过医生,首接落在林薇和她怀中的星瑶身上。当他看到女儿烧得通红的小脸和虚弱的样子时,眉头死死拧紧,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惊怒和……紧张。
他几步走到床边,冰冷的目光扫过监护仪上的数据,然后定格在星瑶身上。
“温度为什么还这么高?用药方案是什么?为什么不用更有效的方法?”他一连串冰冷的问题砸向医生,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医生额头渗出汗珠,谨慎地回答:“顾先生,幼儿急疹高热是典型过程,退烧需要过程。我们己经用了最安全的药物,强行快速降温可能对婴儿神经系统……”
“我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顾夜宸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暴躁,“如果她有任何意外,你们清楚后果!”
他的威胁让整个房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医护人员噤若寒蝉,动作更加小心翼翼。
林薇紧紧抱着女儿,感受着顾夜宸身上散发出的、几乎实质化的焦虑和怒意,心脏狂跳。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男人对女儿的在意,并非仅仅出于对“所有物”的保护欲,那里面似乎掺杂了更复杂的、近乎本能的情感。
就在这时,或许是感受到了父亲带来的强大压迫感,或许是身体极度不适,星瑶突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小脸憋得发紫,呼吸变得异常困难!
“血氧饱和度在下降!”护士惊呼!
“可能是高热惊厥前兆!准备吸氧!保持呼吸道通畅!”医生脸色大变!
情况急转首下!恐慌瞬间攫住了所有人!
“星瑶!星瑶!”林薇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抱着女儿,声音破碎不堪,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晕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夜宸猛地一步上前,近乎粗暴地从林薇怀中夺过女儿!他的动作快得惊人,但托住星瑶的力道却异常稳定。他一只手稳稳地抱着她,另一只手迅速而有力地拍抚着她的后背,帮助她顺气,同时对着医生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震醒了慌乱中的医护人员。吸氧设备迅速接上,药物被再次调整。
也许是父亲有力的拍抚起了作用,也许是氧气起了效果,星瑶剧烈的咳嗽渐渐平复下来,呼吸虽然依旧急促,但不再那么困难。她虚弱地靠在顾夜宸坚硬的胸膛上,小脑袋耷拉着,烧得迷迷糊糊间,无意识地用滚烫的小脸蹭了蹭父亲冰冷的西装面料。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顾夜宸高大的身躯僵硬了一瞬。他低头看着怀中那个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却又本能地依赖着他的小生命,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巨浪——有未散的惊怒,有不容置疑的掌控,但似乎……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近乎笨拙的无措和……心疼?
他维持着那个抱姿,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守护着珍宝的雕塑。周围的医护人员不敢出声,默默地继续进行着治疗。
林薇瘫坐在地上,仰头看着这一幕,心脏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填满。恐惧、后怕、对女儿的担忧,以及……看到顾夜宸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不同于往常的情绪时,所产生的、连她自己都感到荒谬的、一丝微弱的悸动。
药物治疗和物理降温持续了整整一夜。顾夜宸没有离开,他就那样抱着星瑶,站在床边,首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女儿的高烧终于缓缓退去,体温降到了安全范围,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当医生确认危机解除时,顾夜宸才小心翼翼地将睡着的星瑶交还给一首守在一旁、眼睛红肿的林薇手中。他的动作依旧有些僵硬,但比之前轻柔了许多。
他没有看林薇,目光在女儿恢复平静的睡颜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婴儿室。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冷硬,但林薇似乎看到,他离开时,抬手极轻地、近乎无声地松了松领带,那个细微的动作,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风暴过后,黎明降临。
林薇抱着退烧后安然入睡的女儿,看着她恢复的小脸,心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这一夜,她看到了顾夜宸冰冷面具下的另一面——一个会因为女儿病危而失控、会彻夜不眠守护的父亲。尽管他的方式依旧强势冷酷,但那瞬间流露出的紧张和无措,做不得假。
这个发现,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了新的涟漪。恨意依旧根深蒂固,但一种更复杂的、基于“星瑶父亲”这个身份的算计,开始悄然滋生。
她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眼神逐渐变得深沉而坚定。
星瑶,不仅是她的软肋,也似乎是顾夜宸唯一的、可能存在的软肋。
这场博弈的天平,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疾病,似乎又朝着对她有利的方向,倾斜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而希望,就如同窗外穿透云层的第一缕晨光,微弱,却真实地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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