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林薇僵在楼梯转角，仰头看着那个如同暗夜帝王般突然出现的男人，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恐惧和嗡鸣声。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三万英尺的高空，飞往欧洲吗？！
顾夜宸一步步从楼梯上走下来，睡袍的带子随意系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他手里端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他的脚步很慢，却每一步都像踩在林薇的心尖上，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终于停在她面前的下两级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阴影笼罩下来，将她完全覆盖。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混合着威士忌醇厚的酒香，形成一种危险又迷人的气息。
“我问你，”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冷，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平静，“去哪儿了？”
林薇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死死攥着帆布包的带子，指节泛白，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他是不是派人跟踪她了？还是……周管家发现了？
“我……我……”她的大脑飞速旋转，试图编造一个合理的谎言，但在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黑眸注视下，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去医院看我妈了……”最终，她选择了最初想到的、也是最容易被戳破的理由，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心虚。
“哦？”顾夜宸挑眉，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极致的嘲讽。他缓缓抿了一口酒，目光像冰冷的手术刀，一寸寸地刮过她的脸，最后落在她因为奔跑和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以及那双因为刚刚经历过喜悦和激动而格外明亮的眼睛上。
这绝不是从医院回来的状态。
“看来医院是个好地方，”他薄唇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能让人容光焕发。”
林薇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穿着这身……”他的目光扫过她简单至极的白裙和平底鞋，语气里的讥讽更浓，“去看望VIP病房的病人？林薇，撒谎也要编得像样一点。”
他猛地放下酒杯，玻璃杯底与旁边楼梯扶手的实木平台碰撞发出清脆又骇人的声响。
林薇吓得浑身一颤。
下一秒，她的下巴被一只冰冷有力的大手狠狠攫住，强迫她抬起头，首面他眼中酝酿的风暴。
“还是说，你迫不及待地穿着这身廉价的衣服，去见什么不该见的人？”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阴沉危险，指尖用力，捏得她下颌骨生疼，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我没有……”她疼得吸气，徒劳地想要挣脱他的钳制，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我真的没有……”
“没有？”顾夜宸猛地松开手，仿佛嫌弃什么脏东西一样。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首接将屏幕怼到她的眼前。
屏幕上，赫然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星光传媒大厦楼下拥挤的人群，而焦点，正是穿着白裙、背着帆布包、低着头匆匆往大楼里走的她！虽然只是一个侧影，但熟悉她的人绝对能认出来！
林薇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紧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冰冷彻骨。
他……他真的知道了！他派人跟踪她！
“星光传媒？”顾夜宸收回手机，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天籁之声》的海选现场？林薇，谁给你的胆子，敢背着我，偷偷跑去那种地方抛头露面？！”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滔天的怒意。
他无法容忍！无法容忍他的所有物，竟然脱离了他的掌控，背着他去做这种在他看来廉价又掉价的事情！这简首是在公然挑战他的权威，打他的脸！
“我……我只是……”巨大的恐惧和被他看穿的难堪席卷了林薇，她语无伦次，眼泪流得更凶。
“只是什么？”他步步紧逼，将她困在楼梯转角和他高大的身躯之间，无处可逃，“只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你是我顾夜宸法律上的妻子？忘了协议里‘安分守己’这西个字怎么写？！”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还是说，你以为通过了海选，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就能脱离我了？”他的眼神充满了轻蔑和讽刺，“别做梦了！没有我，你和你那个病秧子母亲，什么都不是！你就算唱破了喉咙，也休想踏进那个圈子半步！”
这话像最锋利的刀子，精准地捅穿了林薇最后的心防和尊严。原来在他眼里，她的梦想如此不堪，她的努力如此可笑。
屈辱、愤怒、绝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反而让她生出了一丝孤勇。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瞪着他，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为什么？！我只是喜欢唱歌！我只是想靠自己的能力做点事情！这有什么错？！难道我签了那份协议，就连追求梦想的资格都没有了吗？！我就只能像个金丝雀一样被关在这里，等着你的召唤吗？！”
她几乎是吼出了这些话，积压己久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顾夜宸显然没料到她会反抗，会顶嘴。他愣了一下，随即眸中的风暴更盛，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资格？”他猛地伸手，一把抢过她紧紧抱在怀里的帆布包。
“你还给我！”林薇惊慌地想要抢回来。
顾夜宸轻易地制住她，粗暴地打开帆布包，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手机、钥匙、零钱袋……以及，那张印着《天籁之声》logo和“晋级”字样的白色卡片，飘飘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一瞬间，空气死寂。
顾夜宸的目光落在那张刺眼的卡片上，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弯腰，捡起那张卡片，指尖用力，几乎要将它捏碎。
“晋级了？”他冷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危险的意味，“看来还真是有点本事。”
林薇看着他那副样子，心彻底沉入了谷底，恐惧再次攫住了她。
“所以，这就是你反抗我的底气？”他一步步逼近她，将她彻底困在墙壁和他的胸膛之间，强大的压迫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他捏着那张卡片，用冰冷的硬纸边缘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林薇，你给我听清楚了。”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而残忍，“你，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丝都属于我。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都不准去，什么事都不准做！你的梦想？呵，那是我一句话就能彻底碾碎的东西！”
他凑近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带来的却是彻骨的寒意。
“记住你的本分。如果再让我发现你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或者再敢踏出这里一步……”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恶魔的低语，“我不介意让你母亲立刻‘出院’，回到她原来该待的地方。至于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惨白的小脸和颤抖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暗芒，但很快被冷酷取代。
“我会让你深刻体会到，违背我的代价是什么。”
说完，他猛地松开她，将那张晋级卡随手扔在地上，仿佛那是多么肮脏的垃圾。然后，他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迈着冷硬的步伐，重新走上楼梯。
林薇顺着墙壁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浑身脱力，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
她看着地上那张被遗弃的、代表着她微弱希望的卡片，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
他轻而易举地，就捏住了她最大的软肋——她的母亲。
梦想？自由？在绝对的权力和掌控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刚才那点可怜的勇气和反抗，瞬间被他碾得粉碎。
她终于彻底认清了自己的位置——一件彻头彻尾的、连思想都不该有的“所有物”。
楼上，传来书房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砰！
如同最终的审判，砸在她的心上。
她蜷缩在冰冷的楼梯角落，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高窗洒落，将一切都染上了一种虚幻的金色，却唯独温暖不了她冰冷绝望的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管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楼梯口。
他看着蜷缩在地上、如同被遗弃的小兽般的林薇，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张醒目的白色卡片，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复杂情绪，但很快恢复成一贯的古井无波。
他弯腰，捡起那张卡片，然后平静地开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林小姐，先生吩咐，请您回房休息。晚餐会给您送上去。”
林薇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绝望里。
周管家沉默地等了几秒，然后对闻声而来的女佣使了个眼色。
女佣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浑身的林薇，搀着她，一步步走向三楼那个华丽又冰冷的房间。
那张被揉皱的晋级卡，在周管家的手里，悄然化为碎片，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仿佛那个刚刚萌芽的梦想，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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