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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卑尔根之夜与抉择的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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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法的阳光与古堡的喧嚣,如同一个短暂而失真的梦,随着飞机降落在卑尔根湿冷的跑道上,迅速褪色,被现实灰蒙蒙的天空所取代。回到熟悉的、带着海腥味的空气里,林薇的心却无法真正落地。温哲远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看似温和实则洞悉一切的眼睛,和他指尖那枚属于母亲的冰冷银坠,像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时刻提醒着她,平静水面下汹涌的暗流。

莉亚女士的录音室成了暂时的避风港,但也是无形的压力源。电影节带来的认可,像一剂强心针,也像一道催命符。温哲远给的“时间”不是馈赠,而是倒计时。她必须在这有限的喘息空间里,尽快将“苏清歌”这个名字,铸成足够坚硬的盾牌。

工作强度陡然加大。莉亚女士展现了其作为行业泰斗的雷厉风行,她亲自操刀,将之前在录音棚里打磨的几首作品进行精编和混音,目标明确——以“苏清歌”的名义,推出一张高质量的迷你专辑(EP),并策划一场极小规模、但极具象征意义的新歌发布会暨小型演唱会,地点就定在卑尔根一家以音响效果和私密性著称的百年音乐厅。

“你需要一个正式的、属于你自己的舞台亮相。”莉亚女士语气不容置疑,“不是电影节的交流,而是纯粹的、音乐意义上的宣告。这能最快地巩固你的专业形象,积累核心乐迷。”她看着林薇,目光深邃,“我知道你有压力,但有时候,退路斩断,才能逼出最大的潜能。”

林薇明白这个道理。这是将影响力变现、提升自身价值的关键一步,也是应对温哲远潜在威胁的实质性举措。她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炼狱般的修行。每天超过十二小时泡在录音室,反复打磨每一个音符、每一句唱腔。莉亚女士的要求近乎苛刻,对情感的精准表达、对气息的微妙控制,都要求达到完美。高强度的工作和精神压力下,林薇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眼下的乌青挥之不去,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近乎燃烧的生命力,在她体内涌动。

塞巴斯蒂安负责所有对外联络和演出筹备,忙得脚不沾地。他利用电影节带来的关注度,谨慎地与几家真正注重艺术性的独立媒体和乐评人建立了联系,为发布会预热造势,但严格遵循保密协议,对“苏清歌”的真实身份守口如瓶。星瑶大部分时间由莉亚女士信得过的佣人照顾,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母亲的忙碌和紧张,比平时更加乖巧,只是每次见到林薇,都会伸出小手要抱抱,那柔软的触感是林薇在高压下唯一的慰藉。

演出前夜,林薇失眠了。她站在公寓的窗前,望着窗外卑尔根港口的点点渔火,心跳如同擂鼓。明天的演出,不仅仅是一场表演,更是一场豪赌。成功,则“苏清歌”的根基更稳;失败,或出现任何意外,都可能万劫不复。温哲远和顾夜宸,像两条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随时可能发出致命一击。

“妈妈……” 一声模糊的呓语从身后传来。林薇回头,看到星瑶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小嘴无意识地咂摸着。那一刻,所有的恐惧和犹豫都被瞬间压下。为了女儿,她必须勇敢地站上那个舞台,必须发出自己的声音。

演出当晚,百年音乐厅座无虚席。观众是经过严格筛选的乐评人、资深乐迷和少数行业内有影响力的独立音乐人,气氛庄重而充满期待。后台,林薇穿着莉亚女士特意为她挑选的一袭剪裁利落的暗红色长裙,妆容精致却掩不住一丝疲惫的脆弱感,这反而为她增添了一种易碎而坚韧的独特气质。她闭上眼,深呼吸,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

塞巴斯蒂安最后一次检查了耳返和音响,用力握了握她冰凉的手:“加油,林!你是最棒的!”

灯光暗下,帷幕拉开。林薇走上舞台,追光灯打在她身上,台下是无数双审视的眼睛。一瞬间的眩晕过后,当她握住麦克风,听到前奏响起的瞬间,所有的杂念都消失了。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只有音乐的世界。

她演唱了EP中的三首新歌,以及那首己成标志的《碎星》。她的声音在专业的音响系统中,展现出惊人的穿透力和表现力。不同于录音室的精细打磨,现场演唱更富有即兴的激情和生命力。她将连日来的压力、对命运的抗争、对星瑶的爱、对自由的渴望,全部倾注在歌声中。时而低回婉转,如泣如诉;时而高亢激昂,仿佛要冲破一切桎梏。尤其是演唱一首关于“破茧”的歌曲时,她近乎嘶吼的爆发力,震撼了全场。

演出结束时,台下陷入了片刻的寂静,随即爆发出热烈而持久的掌声。许多乐评人边鼓掌边飞快地记录着。塞巴斯蒂安在后台激动得眼眶发红,莉亚女士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成功了。至少,在音乐的层面上,她成功了。

然而,就在林薇鞠躬致意,准备退场的那一刻,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观众席的最后一排,靠近出口的阴影里。

一个身影静静地坐在那里。

即使光线昏暗,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林薇也在一瞬间认出了那个轮廓——挺拔,冷峻,周身散发着与周围艺术氛围格格不入的、无形的压迫感。

顾夜宸!

他来了!他竟然亲自来了!

林薇的血液瞬间冻结,刚刚演出成功的喜悦被彻骨的寒意取代。他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他是来……祝贺?还是来……摧毁?

顾夜宸没有鼓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隔着人海,那目光像冰冷的箭矢,穿透喧嚣,精准地钉在她身上。然后,在林薇惊惧的注视下,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唇角。那不是笑,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宣告所有权般的表情。

随即,他站起身,没有丝毫留恋,转身消失在出口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薇僵在舞台上,冷汗湿透了后背。塞巴斯蒂安察觉到她的异样,赶紧上台将她扶了下去。

回到后台,林薇几乎虚脱。莉亚女士和塞巴斯蒂安都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追问之下,林薇苍白着脸,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他来了。”

气氛瞬间凝重。成功的喜悦被巨大的危机感冲散。

就在这时,林薇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个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演出很精彩。看来你选择了自己的路。关于你母亲的最新情况,我想你现在或许有兴趣知道了。老地方见。”

没有署名,但林薇知道,这一定是温哲远!他也在现场!他看到了顾夜宸的出现,也看到了她的“成功”!这条信息,是提醒,是警告,也是……最后的通牒?

一边是顾夜宸冰冷的注视和显而易见的威胁,另一边是温哲远抛出的、关于母亲下落的、无法抗拒的诱饵。而她刚刚点燃的、属于“苏清歌”的微光,在这两股巨大的黑暗力量夹击下,显得如此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

林薇坐在化妆镜前,看着镜中那个妆容精致、眼神却充满挣扎和疲惫的女人。她走到了一个必须做出决断的十字路口。是继续依靠莉亚女士和塞巴斯蒂安,在独立音乐的道路上艰难前行,独自面对两大巨头的围剿?还是接受温哲远的“共识”,以自由为代价,换取母亲可能的生机和暂时的“保护”?

哪一个选择,才是真正的生路?哪一个选择,会让她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镜中的女人,眼神由混乱、恐惧,逐渐沉淀为一种近乎绝望的冷静。她缓缓抬起手,擦掉了眼角因为情绪激动而晕开的眼妆。她知道,无论选择哪条路,她都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卑尔根之夜,星光与阴影交织。一场更残酷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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