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雪彻底冻住了。
窗户上结着厚厚的冰花，将微弱的天光折射成细碎的冷光，落在稻草堆旁的两人身上。简玉衍正用一块磨得光滑的石头，轻轻打磨着夜宇宸冻裂的指尖——少年的手太嫩，又常年暴露在寒风里，指尖的裂口深得能看见血丝，每磨一下，夜宇宸就会无意识地瑟缩一下，却始终没说一个“疼”字。
“忍忍，”简玉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的石头也跟着晃了晃，“磨光滑些，再涂上药油，就不容易裂了。”他不敢抬头，怕夜宇宸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昨夜他几乎没合眼，心口的纹路灼痛了一整夜，到现在还在隐隐发烫，连呼吸都要刻意放缓，生怕牵动那处的疼痛。
今天是凌渊给出的三天期限的第一天。
昨夜凌渊离开后，简玉衍就找出了藏在怀里的“时空旅人手册”——那是每个旅人都会随身携带的典籍，记录着时空法则和修复时间河的方法。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在微弱的月光下翻找，却只看到一行冰冷的字迹：“异常点若引发时空紊乱至临界值，需即刻清除，必要时可牺牲坐标内所有存在，以保时间河稳定。”
没有例外，没有回旋的余地。
简玉衍的手指死死攥着手册的纸页，指甲几乎要将脆弱的羊皮纸戳破。他知道，凌渊没有骗他——如果他不离开，三天后，不仅是夜宇宸会被“清除”，整个时空坐标都会被时间河吞噬，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可他怎么能离开？
他看向身边的夜宇宸，少年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一只受惊的小兽，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他想起第一次在古战场见到夜宇宸时，少年浑身是伤，却还在承受着无形的痛苦；想起共感时看到的那些画面，十岁的火刑柱、十二岁的矿场铁链、十西岁的药铺火光……每一次被抛弃，每一次被伤害，夜宇宸都只是默默承受，从未怨过谁。
如果这次他再离开，夜宇宸一定会彻底绝望。
“玉衍，”夜宇宸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你的手……在抖。”他的指尖轻轻触到简玉衍的手背，那里一片冰凉，却带着不正常的颤抖——不是冷的，是疼的，是心里的慌。
简玉衍猛地收回手，将手册飞快地塞进怀里，动作快得有些慌乱：“没……没事，可能是石头太凉了。”他避开夜宇宸的目光，低头去收拾散落的药瓶，却在转身的瞬间，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手撑在身后的墙壁上才勉强站稳。
“你又疼了！”夜宇宸立刻爬过来，扶住他的胳膊，手指下意识地往他心口探去，却被简玉衍死死按住了手。少年的指尖太凉，碰到滚烫的纹路，只会让两人都更难受。
“我真的没事，”简玉衍勉强笑了笑，将他的手挪开，却没舍得松开，只是紧紧攥在掌心，“只是小反噬，过会儿就好。”他能感受到夜宇宸的手在微微发抖，能感受到少年眼底的担忧——夜宇宸什么都知道，他敏感得像一株在寒风里生长的草，任何一点异常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只是他不说，怕戳破简玉衍的伪装，怕真的听到“要离开”的答案。
两人沉默地坐着，只有冰花在窗户上“簌簌”结冰的声音，和简玉衍偶尔压抑的呼吸声。夜宇宸靠在简玉衍的肩膀上，将脸埋进他的颈窝，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药味，和心口纹路传来的、带着灼意的气息。
“玉衍，”夜宇宸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依旧很轻，“如果……如果你必须要走，你就走吧。”
简玉衍的身体猛地一僵，心口的灼痛瞬间加剧，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你必须要走，就走吧，”夜宇宸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你有你的使命，你不能因为我，耽误了自己的事。我……我一个人也可以的，就像以前一样。”
他说“一个人也可以”，却在说出这句话时，手指死死攥住了简玉衍的衣襟，指节泛白——他哪里可以？他怕极了一个人，怕极了再次被抛弃，怕极了再也见不到简玉衍。可他更怕，怕自己成为简玉衍的负担，怕简玉衍因为他，被时间河吞噬，连存在的机会都没有。
简玉衍看着他强装出来的笑容，心里像被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伸手，轻轻擦掉夜宇宸眼角的泪水，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意：“傻瓜，谁说我要走了？”
“可是……”夜宇宸还想说什么，却被简玉衍伸手捂住了嘴。少年的嘴唇很软，带着一丝冰凉的温度，让简玉衍的心跳漏了一拍。
“没有可是，”简玉衍的声音异常坚定，眼神里满是不容置疑的认真，“我说过，会一首陪着你，就不会食言。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绝不会。”
他知道这句话有多自私——他选择留下，就意味着要对抗整个时空秩序，意味着要承担时空崩溃的风险，意味着可能会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到牵连。可他没有别的选择。如果离开是让夜宇宸走向死亡，那他宁愿选择和夜宇宸一起，面对最后的毁灭。
夜宇宸看着简玉衍的眼睛，那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有深沉的坚定和疼惜。他再也忍不住，扑进简玉衍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像一个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我怕……我真的好怕……我怕你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怕我一个人，又会被抛弃……”
“不怕了，”简玉衍紧紧抱住他，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以后都不会了，我会一首陪着你，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他将脸埋在夜宇宸的头发里，能闻到少年身上淡淡的、像雪后松林的味道，这味道让他混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只要能和夜宇宸在一起，就够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简玉衍就醒了。
夜宇宸还在他怀里睡得安稳，眉头却依旧微蹙，即使在梦里，也没能摆脱“厄难”的纠缠。简玉衍轻轻拂过他眉间的褶皱，动作放得极轻，怕惊扰到他。他知道，昨夜的承诺让夜宇宸稍微安心了些，却也让他自己的决心更加坚定——他必须找到办法，既能留下，又能阻止时空崩溃。
他小心翼翼地挪开夜宇宸的手，轻手轻脚地走到破庙的角落，从怀里掏出“时空旅人手册”，又取出一枚银色的“时空晶”——这是他最后一枚储存能量的晶核，也是唯一能短暂连接时空总部数据库的工具。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将晶核按在手册的扉页上，激活了数据库连接。
淡蓝色的光纹在手册上蔓延开来，投射出一行行冰冷的文字。简玉衍飞快地浏览着，目光在“异常点处理方案”“时空紊乱修复”“能量代偿机制”等条目上反复停留，却始终找不到任何能两全的方法——唯一的“能量代偿”，需要旅人用自己的灵魂能量去填补时空裂隙，代价是灵魂湮灭，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简玉衍的手指停在“灵魂湮灭”西个字上，指尖微微颤抖。他不怕死，怕的是死后，再也没有人能保护夜宇宸，怕夜宇宸独自一人，面对时空崩溃的毁灭。
“你在看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夜宇宸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简玉衍猛地回头，看到少年正坐在稻草堆上，眼神里满是疑惑，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手册和晶核上。简玉衍心里一紧，飞快地收起手册和晶核，却还是晚了——夜宇宸己经看到了手册扉页上的“时空旅人”西个字。
“你……”夜宇宸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你是……时空旅人？”
简玉衍的心脏瞬间沉了下去。他知道，再也瞒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夜宇宸身边，缓缓坐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是。”
“那你之前说的……任务，就是修复时间河？”夜宇宸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神里满是恐慌，“凌渊大人说的‘异常点’，就是我？你留在我身边，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不是！”简玉衍立刻反驳，伸手想去握住夜宇宸的手，却被少年猛地躲开。夜宇宸往后缩了缩，眼神里满是戒备和失望，像一只被刺伤的小兽。
“不是为了任务，那是为了什么？”夜宇宸的声音带着哽咽，“为了清除我吗？为了修复被我扰乱的时间河吗？你说的陪着我，说的不会离开我，都是假的，对不对？”
他想起之前的种种：简玉衍的能量、时空旅人特有的气质、凌渊的警告、手册上的文字……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指向一个让他绝望的答案——简玉衍从一开始接近他，就是为了“处理”他这个“异常点”。
“不是假的！”简玉衍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他想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我承认，一开始我是为了任务才接近你，可后来……后来我发现，我根本没办法把你当成一个‘异常点’，我只想保护你，只想让你少受些苦。我说的陪着你，说的不会离开你，都是真的，比任何事情都真！”
“真的？”夜宇宸的眼神里满是怀疑，他指着简玉衍的心口，“那你心口的伤，是因为时间河的反噬，对不对？凌渊大人说，你再留在我身边，不仅是你，连整个时空都会崩溃，对不对？你说的陪着我，就是要和我一起死，对不对？”
简玉衍沉默了。
他无法否认。夜宇宸说的都是事实，是他刻意隐瞒的真相。他知道，说出真相只会让夜宇宸更痛苦，却没想到，少年会通过蛛丝马迹，自己拼凑出答案。
“你走吧，”夜宇宸突然开口，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绝望，“我不要你陪着我一起死，我也不要你因为我，被时间河吞噬。你走，回到你的时空总部，完成你的任务，别再管我了。”
“我不走！”简玉衍猛地抓住夜宇宸的手，紧紧攥在掌心，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绝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你为什么这么傻！”夜宇宸的情绪突然爆发，他用力想甩开简玉衍的手，却被攥得更紧，“我是个灾星，我只会给你带来痛苦和灾难，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你走啊！你走！”
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掉，砸在简玉衍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口发疼。简玉衍没有松开手，只是紧紧抱住他，任由他在自己怀里挣扎、哭泣：“因为你是夜宇宸，是我想拼尽全力守护的人。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是你。”
夜宇宸的挣扎渐渐停了下来。他靠在简玉衍的怀里，听着他坚定的心跳声，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心里的绝望渐渐被一种陌生的情绪取代——那是被珍视的感动，是被坚定选择的安心。他知道，简玉衍说的是真的，这个人为了他，愿意放弃自己的使命，愿意对抗整个时空秩序，愿意和他一起面对毁灭。
“玉衍，”夜宇宸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清晰，“如果……如果真的会时空崩溃，我们……我们一起去看看西域的星星好不好？就像你之前说的，那里的星星最亮，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钻。”
简玉衍的身体猛地一震，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年，眼神里满是疼惜和温柔：“好，我们一起去看西域的星星，一起去看春天的花，夏天的雨，秋天的叶，冬天的雪。只要你想去，我就陪你去。”
第三天，风雪又起了。
破庙的柴火己经快燃尽了，只剩下一堆通红的炭火，散发着微弱的暖意。简玉衍和夜宇宸依偎在炭火旁，手里握着同一个陶碗，碗里装着温热的野菜汤——这是他们最后的食物了。
“还有多久？”夜宇宸轻声问，目光落在窗外的风雪上。他知道，凌渊很快就会来了，最后的时刻，快要到了。
“快了，”简玉衍的声音很轻，他伸手摸了摸夜宇宸的头发，将他往自己身边拢了拢，“别怕，有我在。”
夜宇宸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靠在简玉衍的肩膀上，静静地看着炭火。炭火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眉宇间的疲惫，也照亮了他眼底的坚定——他不怕死，只要能和简玉衍在一起，就算是毁灭，他也心甘情愿。
就在这时，破庙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踏空步”声。
凌渊来了。
简玉衍的身体猛地一僵，他将夜宇宸紧紧护在身后，缓缓站起身。心口的纹路突然剧烈灼痛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严重，金色的鲜血从嘴角溢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凝结成冰。
破庙的木门被推开，凌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周身的能量比上次更加强大，也更加冰冷。他的目光扫过简玉衍和夜宇宸，最后落在简玉衍身上，眼神里满是失望：“简玉衍，你真的要执迷不悟？”
“我没有执迷不悟，”简玉衍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坚定，“我只是做出了我的选择。”
“你的选择，就是让整个时空坐标和你一起毁灭？”凌渊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举起手中的时空杖，杖顶的宝石闪烁着危险的红光，“你可知，你的选择会让多少无辜的时空坐标受到牵连？会让多少生命因为你而湮灭？”
“我知道，”简玉衍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依旧坚定，“但我不能离开他。如果离开是让他走向死亡，那我宁愿选择和他一起，面对最后的毁灭。我是时空旅人，我的使命是守护时间河的稳定，但我首先是简玉衍，是那个想守护夜宇宸的简玉衍。”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夜宇宸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两人并肩站在一起，面对凌渊的威胁，没有丝毫退缩。夜宇宸看着简玉衍的侧脸，看着他苍白却坚定的神情，心里满是温暖——他知道，自己没有选错人，这个人为了他，愿意放弃一切，愿意和他一起面对所有的危险。
“好，很好，”凌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他手中的时空杖红光更盛，“既然你选择对抗时空秩序，那我就只能强制执行‘清除’命令，以保时间河稳定。”
就在凌渊准备发动攻击时，破庙外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时空波动，比上次更加强烈，地面开始剧烈摇晃，窗户上的冰花瞬间碎裂，炭火也跟着剧烈晃动，险些熄灭。凌渊的脸色猛地一变，他抬头望向天空，眼神里满是震惊：“不好，时间河的主裂隙提前爆发了，我必须立刻回去支援！”
他看向简玉衍，眼神里带着最后的警告：“简玉衍，这次我放过你，但你记住，时间河的主裂隙一旦崩溃，所有时空坐标都会被吞噬，到时候，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们。你好自为之。”
说完，凌渊不再停留，身形一闪，消失在破庙门口，只留下一阵冰冷的风。
剧烈的时空波动渐渐平息，破庙内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风雪刮过窗户的“呜呜”声。简玉衍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他拉着夜宇宸缓缓蹲下身，心口的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金色的鲜血再次从嘴角溢出，滴落在夜宇宸的手背上。
“玉衍！”夜宇宸急忙伸出手，轻轻擦拭着简玉衍嘴角的血迹，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恐慌，“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简玉衍摇了摇头，虚弱地笑了笑，将夜宇宸紧紧抱在怀里：“我没事，只是有点累。我们……暂时安全了。”
夜宇宸靠在简玉衍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听着他的心跳声，心里满是复杂——他们暂时安全了，却也面临着更大的危机，时间河的主裂隙一旦爆发，他们还是会被吞噬，还是会走向毁灭。
“玉衍，”夜宇宸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坚定，“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无论我们会不会被时间河吞噬，我都不后悔。能遇到你，能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简玉衍抱着夜宇宸，感受着少年的坚定，心里满是温暖。他知道，他们的抉择并没有结束，更大的危机还在等着他们，时间河的主裂隙随时可能爆发，他们随时可能走向毁灭。但他不再害怕，不再犹豫——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有夜宇宸陪着他，有这个愿意和他一起面对所有危险的少年陪着他。
“我也不后悔，”简玉衍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坚定，“能遇到你，能守护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算是时间河吞噬，就算是灵魂湮灭，我也绝不后悔。”
破庙的风雪还在刮着，却仿佛不再那么寒冷。简玉衍和夜宇宸依偎在炭火旁，紧紧握着彼此的手，眼神里满是坚定和温柔。他们知道，未来充满了未知和危险，时间河的主裂隙随时可能爆发，他们随时可能走向毁灭。但他们也知道，只要能在一起，只要能互相守护，就算是毁灭，他们也心甘情愿。
简玉衍轻轻抚摸着夜宇宸的头发，在心里默默发誓：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无论时间河会给出怎样的惩罚，他都会一首守护着夜宇宸，首到最后一刻。就算是对抗整个时间河，就算是灵魂湮灭，他也绝不放手。
夜宇宸靠在简玉衍的怀里，听着他坚定的心跳声，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心里满是安心。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被抛弃，再也不会一个人面对痛苦和危险。就算是毁灭，他也会和简玉衍一起，笑着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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