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火塘烧得比昨夜旺了些,干燥的松枝在炉膛里噼啪作响,溅起的火星落在灰黑色的炭渣上,转瞬即逝,像极了这乱世里转瞬即逝的温暖。
夜宇宸坐在稻草堆旁,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怀里抱着一个粗陶碗,碗里盛着刚熬好的草药汤。褐色的药汁还冒着微弱的热气,氤氲出淡淡的苦涩气息,在火塘微光的映照下,模糊了他眼底的疲惫。
他的目光落在躺在稻草堆上的简玉衍身上,一动不动,像是怕错过对方醒来的任何一个瞬间。
简玉衍己经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昨天那场时空警告过后,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被水浸透的纸,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夜宇宸不敢离开半步,只能守在他身边,每隔一个时辰就用温水浸湿布条,轻轻擦拭他的额头和手腕,试图为他降温;又凭着记忆,在破庙附近找到几株不起眼的草药,熬成药汤,一点点喂进他嘴里——虽然他知道,这些普通的草药对简玉衍体内的时空反噬可能毫无作用,但他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能做的事了。
“咳……”
稻草堆上的人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微弱得像一阵风,却让夜宇宸瞬间绷紧了神经。他立刻放下手里的粗陶碗,几乎是扑到简玉衍身边,小心翼翼地扶起对方的肩膀,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玉衍?你醒了吗?”夜宇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一丝抑制不住的惊喜。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简玉衍的脸颊,那里终于褪去了之前的滚烫,恢复了一丝属于常人的微凉,让他悬了一天一夜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简玉衍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像是被这触碰唤醒。他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缓缓睁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影中,他首先看到的是夜宇宸那张憔悴却满是担忧的脸。少年的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守了他很久没有休息;嘴唇干裂得厉害,嘴角还沾着一点草药的褐色痕迹;头发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部分眼睛,却遮不住那双眼睛里的红血丝——那是焦虑和心疼留下的痕迹。
“宇宸……”简玉衍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带着刺痛。他想抬起手,去触碰夜宇宸的脸,却发现手臂沉重得根本动不了,只能无力地落在稻草堆上。
“我在,我在。”夜宇宸立刻握住他的手,将那只冰凉的手紧紧裹在自己的掌心,用体温一点点温暖它,“你别急着动,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身体还很虚弱。我给你熬了点草药,你喝点好不好?”
简玉衍轻轻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夜宇宸身后的粗陶碗上。他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草药味,虽然苦涩,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烟火气——这是属于“活着”的气息,是他在无数次时空穿梭中,从未真正拥有过的气息。
夜宇宸小心翼翼地扶起简玉衍,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拿起旁边的粗陶碗,用勺子舀起一勺药汁,放在嘴边吹凉了,才递到简玉衍的唇边。
药汁很苦,刚碰到舌尖,简玉衍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但他没有躲开,而是艰难地张开嘴,将那勺药汁咽了下去。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却意外地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暖意,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慢点喝,不着急。”夜宇宸一边喂,一边轻声说,眼神温柔得像在照顾一个年幼的孩子,“这药可能没什么用,但喝了总比不喝好……等你好点了,我再去附近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草药。”
简玉衍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喝着药。他的目光一首落在夜宇宸的脸上,看着少年认真吹凉药汁的样子,看着他眼底掩不住的疲惫,看着他因为担心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那是一种混杂着心疼、愧疚、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贪恋的情绪,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想起了昨天时空总部的警告,想起了那道冰冷的“清除程序”,想起了自己体内被强行抽走的50%本源能量——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自私”,因为他不愿意离开夜宇宸,不愿意遵守时空规则,才导致的后果。
如果他当时听从警告,离开这个时空坐标,回到总部接受惩罚,是不是就不会让夜宇宸陷入被清除的危险?是不是就不会让这个本就脆弱的少年,再为他担惊受怕?
“对不起……”简玉衍突然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浓浓的愧疚,“都是因为我,才让你……”
“不许说对不起。”夜宇宸打断了他的话,喂药的动作顿了顿,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是我自己愿意等你的,是我自己愿意留在你身边的。你没有做错什么,错的不是你,也不是我,是那些冰冷的规则,是那条无情的时间河。”
简玉衍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的埋怨,只有全然的信任和维护。这份信任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让他更加愧疚,却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是啊,他做错了吗?
从第一次在古战场废墟里看到那个蜷缩在尸骸中的少年,从第一次感受到那股让他震颤的纯粹痛苦,从第一次为了改变少年的命运而违背时空规则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错”的路。
他是时空旅人,使命是修复时间河,维持时空秩序,不该对任何一个时空坐标产生感情,更不该为了一个人,对抗整个时空规则。这是他从成为时空旅人那天起,就刻在骨子里的准则。
可他偏要“错”下去。
他忘不了少年在破庙里高烧呓语时,喊出的那句“你是仙人吗?为什么救我”;忘不了少年在他离开后,紧紧攥着那枚护身符,站在雪地里等待的样子;忘不了少年在泥泞中几乎失去意识,却依旧没有松开护身符的执着;更忘不了此刻少年抱着他,温柔喂他喝药时,眼底那抹让人心疼的温柔。
这些画面,早己在他心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让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做一个冷漠的、只知执行任务的时空旅人。
他想留在夜宇宸身边。
哪怕要对抗整个时空总部,哪怕要承受时间河的反噬,哪怕最终会被“清除程序”抹除,他也想留在这个少年身边。
他想陪他去看西域的星星,想陪他走过春天的花海,想在他“厄难”发作时,能紧紧抱着他,告诉他“别怕,我在”;想在他感到绝望时,能成为他唯一的微光,告诉他“你不是一个人”。
这是他的愿望,一个自私到极致的愿望。
他不在乎什么时空规则,不在乎什么时间河稳定,不在乎什么旅人使命——从他决定为了夜宇宸对抗规则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那个恪尽职守的时空旅人简玉衍,他只是一个想守护自己心爱之人的普通人。
“宇宸。”简玉衍突然开口,打断了夜宇宸喂药的动作。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夜宇宸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虚弱和迷茫,只剩下一种近乎决绝的坚定,“等我好起来,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夜宇宸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离开这里?去哪里?”
“去一个没有时空规则,没有时间河反噬,没有‘厄难’痛苦的地方。”简玉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质疑的认真,“我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否存在,但我会去找。我会用尽我所有的力量,为你找到一个能让你安稳生活的地方,一个能让你真正快乐的地方。”
夜宇宸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看着简玉衍坚定的眼神,感受着对方手心里传来的温度,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简玉衍的手背上,烫得他轻轻一颤。
“玉衍……”他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紧紧抱住简玉衍,将脸埋在对方的肩膀上,感受着对方微弱却坚定的心跳,“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哪怕没有西域的星星,没有春天的花海,哪怕还要承受‘厄难’的痛苦,我也没关系……”
他在乎的从来不是什么安稳的生活,不是什么快乐的日子,而是能和简玉衍在一起——只要能和对方在一起,哪怕是在这冰冷的破庙里,哪怕是要面对时空规则的惩罚,哪怕是要承受“厄难”的折磨,他也心甘情愿。
简玉衍紧紧回抱住夜宇宸,感受着怀里人颤抖的身体,感受着对方滚烫的眼泪,心中的决绝愈发坚定。
他知道,这个愿望很难实现,甚至可能永远都无法实现。他知道,未来等待他们的,可能是更严厉的时空惩罚,可能是更剧烈的时间河反噬,可能是连他都无法对抗的危险。
但他不会放弃。
为了怀里这个少年,为了这个他愿意用一切去守护的人,他愿意赌上自己的一切——包括他的旅人身份,他的本源能量,甚至他的灵魂。
“会有的。”简玉衍轻轻拍着夜宇宸的后背,声音温柔却坚定,“西域的星星会有的,春天的花海会有的,安稳的生活也会有的。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有的。”
他不知道这个承诺能否实现,不知道自己能否真的为夜宇宸找到那样一个地方。但他愿意用自己的全部去尝试,去争取——这是他唯一能为这个少年做的事,也是他这个“自私的愿望”中,唯一的执念。
火塘里的松枝还在噼啪作响,微弱的火光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映照在土墙上,形成一幅温暖而静谧的画面。破庙外的寒风依旧呼啸,时空规则的威胁仍未解除,时间河的反噬还在隐隐作祟,但此刻,在这个小小的破庙里,在火塘的微光中,所有的危险和痛苦都被暂时抛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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