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黄昏总来得格外早。
残阳的光透过屋顶的破洞斜斜切进来，在满是灰尘的地面投下一道狭长的金斑，像一柄快要熄灭的火炬，勉强驱散着殿内的寒意。风从破损的窗棂钻进来，卷起地上的稻草碎屑，打着旋儿落在火塘边，那里只剩下几截泛着余温的炭渣，连最后一点火星都快要被寒风掐灭。
简玉衍坐在稻草堆上，手里捏着一块磨得光滑的石子，正小心翼翼地给夜宇宸包扎右手的食指。那道昨天捡柴时划破的伤口不算深，却因为反复接触冷空气和稻草，一首没能愈合，此刻还泛着淡淡的红肿，渗着一丝极细的血珠。
“忍一下。”简玉衍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用牙齿咬断最后一截布条，将伤口轻轻裹好，指尖无意识地在夜宇宸冰凉的手背上了一下——那里的温度比他的手还要低，像刚从雪地里捞出来的玉石，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凉。
夜宇宸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简玉衍的指尖还带着时空反噬的余温，不算热，却足够让他冻得发麻的手指感到一丝暖意。他能看到简玉衍手腕处的衣袖下，隐约露出一道淡黑色的纹路，那是时间河反噬留下的痕迹，昨天发作时还泛着红光，此刻虽然褪去了血色，却像一道狰狞的疤痕，刻在苍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你的手还疼吗？”夜宇宸突然开口，目光落在简玉衍的手腕上，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担忧。他知道，那道纹路每次发烫时，简玉衍都会强忍着不说话，只是身体会微微颤抖，像刚才包扎时，他的指尖就抖了一下，差点把石子掉在地上。
简玉衍顿了顿，将夜宇宸的手轻轻握在掌心，用自己的手裹住，摇了摇头：“不疼。”他没有说实话——那道纹路此刻还在隐隐作痒，像是有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下游走，偶尔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提醒他时间河的反噬从未真正停止，只是被他暂时压制住了。
夜宇宸没有追问。他太了解简玉衍了，这个习惯了独自承受痛苦的时空旅人，从来不会把自己的脆弱轻易暴露出来。他只是悄悄将自己的手往简玉衍的掌心缩了缩，用自己仅有的一点体温，试图温暖对方同样冰凉的手。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简玉衍握着夜宇宸的手，夜宇宸靠在简玉衍的肩膀上，目光都落在那道逐渐缩短的金斑上。残阳一点点下沉，金斑从地面爬到墙壁，又慢慢往上缩，最后只剩下一小片微弱的光，贴在土墙的裂痕上，像一滴快要干涸的眼泪。
“玉衍，”夜宇宸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我们以后……会一首这样吗？”
简玉衍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知道夜宇宸问的“这样”是什么——是破庙里的黄昏，是互相取暖的片刻，是暂时远离了“厄难”和时空反噬的安宁。可他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他抬头望向屋顶的破洞，那里能看到一小块灰蓝色的天空，几只晚归的飞鸟匆匆掠过，消失在远处的山林里。他想起自己无数次穿越时空时看到的画面：夜宇宸在战乱中挣扎，在瘟疫里求生，在无数个“如果”里依旧逃不开痛苦的宿命；他想起时空总部的警告，想起那道冰冷的“清除程序”，想起时间河深处隐隐传来的、催促他回归秩序的波动。
这是一道无解的题。
他无法回到过去，彻底抹去夜宇宸的“厄难”——所有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时间线的自我修正总能将夜宇宸拉回痛苦的原点。他也无法掌控未来——他的本源能量在一次次时空穿梭和反噬中消耗殆尽，撑不了多久；夜宇宸的“厄难”只是暂时平息，随时可能再次发作，像一颗埋在身边的定时炸弹；而时空总部的威胁，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他们此刻拥有的，不过是偷来的片刻安宁，是饮鸩止渴般的沉溺。
“我不知道。”简玉衍诚实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但此刻……我们在一起，就好。”
夜宇宸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他将头埋得更深了些，脸颊贴在简玉衍的肩膀上，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草药和时空能量的气息。这气息让他感到安心，哪怕他知道这份安心可能随时会被打破。他伸出左手，悄悄抓住了简玉衍另一只手的袖口，作者“爱吃茄子卷的黛妮”推荐阅读《渡厄：无尽执念》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那里藏着那枚早己失去大半能量的护身符，碎片偶尔会传来一丝微弱的震动，像在提醒他们，这份安宁的代价。
就在这时，破庙突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风引起的摇晃，而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带着规律的震颤。火塘里的炭渣被震得滚了几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屋顶的破洞处，几片灰尘簌簌落下，掉进简玉衍的头发里。
简玉衍的脸色瞬间变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是时间河的反噬在加剧——那道被他强行扰乱的时空轨迹，正在试图自我修复，而修复的代价，就是将这个“异常点”（夜宇宸）和他这个“违规者”一起碾碎。
他下意识地将夜宇宸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对方，右手凝聚起最后一丝能量，在两人周围形成一道微弱的防护屏障。屏障刚成型，就被又一次更强烈的震动击中，淡蓝色的光纹剧烈地波动起来，像水面上的涟漪，随时可能破碎。
“怎么了？”夜宇宸被震得有些发懵，下意识地抓紧了简玉衍的衣服，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慌。他能感受到简玉衍身体的紧绷，能看到对方额头渗出的冷汗，也能隐约感受到空气中弥漫开的、属于时间河的冰冷气息。
“没事，只是……一点小震动。”简玉衍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能量消耗得太快，那道防护屏障几乎耗尽了他仅存的力气。他低头看着怀里一脸恐慌的夜宇宸，强行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很快就会过去的。”
夜宇宸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了简玉衍的腰。他知道简玉衍在撒谎，就像他知道自己的“厄难”不会真正消失一样。但他没有戳破，只是将脸埋在简玉衍的胸口，听着对方略显急促的心跳，试图从这份心跳里汲取一点面对未知的勇气。
震动渐渐平息了。
防护屏障的光纹也随之淡去，最后彻底消失在空气中。简玉衍松开手时，指尖还在微微颤抖，心口的黑色纹路又开始发烫，这一次，他没能完全忍住，闷哼了一声，嘴角溢出一丝极淡的金色血迹，很快就被他用袖口擦掉了。
“玉衍！”夜宇宸立刻就发现了，他伸出手，想要触碰简玉衍的嘴角，却被对方轻轻躲开了。
“我没事。”简玉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别担心。”
夜宇宸的眼睛红了。他看着简玉衍苍白的脸，看着对方眼底掩不住的疲惫，看着那道在衣领下若隐若现的黑色纹路，突然觉得无比无力。他什么都做不了——不能帮简玉衍分担时空反噬的痛苦，不能阻止自己“厄难”的发作，甚至不能在震动来临时保护简玉衍，只能像个累赘一样，被对方护在怀里。
“对不起……”夜宇宸的声音带着哽咽，“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
“不许说这种话。”简玉衍打断了他，伸手轻轻拂去他眼角的泪水，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选择留下的人是我，选择守护你的人也是我。这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渐渐沉下去的残阳上，那里的天空己经被染成了一片深紫色，像一块巨大的、沉重的幕布，缓缓压下来。他知道，这道“无解之题”，他们迟早要面对。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或许是在某个他意想不到的时刻，时间河的反噬会再次袭来，时空总部的警告会变成现实，夜宇宸的“厄难”会彻底爆发。
但此刻，他只想抱着怀里的人，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心跳，沉溺在这偷来的片刻安宁里。
简玉衍重新将夜宇宸抱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人一起望着窗外的夜色一点点漫进来。破庙外的寒风越来越大，呼啸着掠过屋顶，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在为他们的未来哀悼。火塘里的炭渣彻底凉了，殿内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来，只有两人相拥的地方，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温暖的气息。
“宇宸，”简玉衍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我们或许无法改变过去，也无法掌控未来。这道题，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答案。”
夜宇宸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点了点头。他知道简玉衍说的是实话，却并不觉得绝望——因为此刻，他不是一个人。
“那我们就……先守着此刻，好不好？”夜宇宸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坚定。
简玉衍低头看着他的发顶，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带着苦涩却又无比温柔的笑容。他轻轻“嗯”了一声，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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