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是在翻过第三座山时追上他们的。
起初只是零星的雨丝，裹着山风打在脸上，带着几分凉意。可没过多久，雨就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珠砸在崖壁上，溅起一片水雾，很快就将整条山路变成了泥泞的沼泽。简玉衍的伤口被雨水浸得发疼，每走一步都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他忍不住皱紧眉头，脚步也慢了下来。
“前面有个山洞！”夜宇宸突然眼前一亮，指着不远处崖壁下的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他扶着简玉衍，加快脚步往山洞走去，怀里的小皇子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小脸蛋被雨水打湿，却懂事地没出声。
山洞不深，却足够容纳三个人。洞口被藤蔓半掩着，挡住了大部分风雨。夜宇宸先扶简玉衍在山洞最里面坐下，又把小皇子放在他身边，然后转身去捡枯枝——他得生堆火，不然简玉衍的伤口被雨水浸着，肯定会发炎，小皇子也会着凉。
简玉衍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看着夜宇宸忙碌的身影。少年的衣袍己经湿透，贴在单薄的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他的头发滴着水，贴在额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却能看到他冻得通红的耳朵和手指。刚才在山路上，夜宇宸为了扶他，好几次差点滑倒，却始终把他护得稳稳的，自己的后背却被崖壁上的荆棘划开了好几道口子，此刻渗着血，在湿衣下若隐若现。
“慢点，别摔了。”简玉衍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发低烧还没退，喉咙干涩得发疼，却还是忍不住提醒夜宇宸——山洞里的地面也很滑，堆满了碎石和落叶。
夜宇宸回头笑了笑，举起手里的枯枝晃了晃：“没事，我小心着呢。你再撑会儿，火生起来就暖和了。”
他的笑容很淡，却像一缕微光，在这阴雨连绵的山洞里，瞬间驱散了几分寒意。简玉衍看着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那是一种想要将他护在怀里，不让他再受一点苦的冲动。可他知道自己不能，他现在连站都站不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保护别人。
小皇子靠在简玉衍身边，打了个寒颤，小声说：“简哥哥，我有点冷。”
简玉衍伸出手，将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用自己的衣袍裹住他的小身子：“别怕，等会儿火生起来就暖和了。”
小皇子点点头，靠在简玉衍的怀里，很快就安静下来。他实在是太累了，这几天跟着他们逃亡，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没吃过一顿热饭，小小的身子早就撑不住了。
夜宇宸很快就捡够了枯枝，他蹲在山洞中央，用打火石点燃了一堆干草。火星渐渐燃起来，映在他的脸上，跳动的光影让他原本就精致的五官显得更加柔和。他小心翼翼地往火堆里添着枯枝，很快就生起了一堆篝火，温暖的火光瞬间填满了整个山洞，将风雨和寒冷都挡在了外面。
“暖和点了吗？”夜宇宸走到简玉衍身边，蹲下身，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怎么还在发烧？伤口是不是更疼了？”
简玉衍摇摇头，却没躲过他的手——夜宇宸的手指轻轻掀开他的衣袍，看到伤口被雨水浸得发白，边缘还泛着红肿，心里一紧：“我给你重新换药。”
他从怀里拿出最后一点草药——这是昨天在驿站找到的，本来想省着点用，可现在看来，不用不行了。他将草药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用另一块石头碾碎，又从篝火里夹出一块烧红的木炭，放在陶罐里，倒入刚才接的雨水。水很快就烧开了，冒着热气，驱散了山洞里的湿气。
夜宇宸用一块干净的布条蘸了点热水，轻轻擦拭着简玉衍伤口周围的皮肤。他的动作很轻，生怕碰疼简玉衍，可即便如此，简玉衍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伤口被热水一浸，那种又疼又痒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疼的话你就说一声，我轻点。”夜宇宸的声音放得更柔了，他抬起头，正好对上简玉衍的目光。篝火的光影在简玉衍的眼睛里跳动，那双平时总是带着清冷的眼睛，此刻却显得格外柔和，像盛满了星光。夜宇宸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赶紧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碾碎草药，可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简玉衍看着他泛红的耳朵，心里忍不住笑了笑。这个少年总是这样，明明自己己经承受了那么多，却还在担心别人。他的目光落在夜宇宸的手上——那双手冻得通红，指关节因为用力碾碎草药而泛着白，掌心还有好几道细小的伤口，那是刚才捡枯枝时被荆棘划破的。
“你的手……”简玉衍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夜宇宸的手。夜宇宸的手很凉，却很柔软，握在手里很舒服。简玉衍忍不住用自己的手裹住他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夜宇宸的身体瞬间僵住，他能感受到简玉衍掌心的温度，带着一丝暖意，顺着指尖传遍全身。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像要跳出胸膛，脸上也开始发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想把手抽回来，却又舍不得——这种温暖，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像冬日里的暖阳，像寒夜里的篝火，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你的手冻得太红了，暖暖再弄。”简玉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他握着夜宇宸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用衣袍裹住，不让冷风再吹到。
夜宇宸低着头，不敢看简玉衍的眼睛，只能小声说：“没事，我不冷，你的伤口更重要。”
“听话。”简玉衍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语气里带着一丝宠溺。他看着夜宇宸泛红的脸颊，心里那种陌生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他想亲吻他的额头，想把他抱在怀里，想告诉他人他有多心疼。可他不能，他是时空旅人，他的使命是修复时间河，而不是沉溺于儿女情长。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时空反噬越来越严重，他怕自己给不了夜宇宸想要的未来，怕自己会连累他。
小皇子在简玉衍的怀里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篝火的光影在他的小脸上跳动，显得格外安稳。夜宇宸靠在简玉衍身边，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心里的不安渐渐消失了。他抬起头，看着简玉衍的侧脸——简玉衍的下巴线很清晰，嘴唇很薄，此刻因为发烧而泛着淡淡的粉色。夜宇宸的心跳又快了起来，他忍不住想：如果能一首这样，该多好啊。没有战争，没有追兵，没有“厄难”，只有他和简玉衍，还有小皇子，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种满桃花，安静地过日子。
“在想什么？”简玉衍注意到他的走神，轻声问。
夜宇宸赶紧收回目光，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在想……等我们安全了，能不能找个有桃花的地方住下来。”
简玉衍的心里一紧，他看着夜宇宸眼里的光，那是对未来的憧憬，是对安宁的渴望。他伸出手，轻轻拂过夜宇宸额前的碎发，声音里带着一丝坚定：“会的，等我们安全了，我就带你去看桃花，去看西域的星星，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
夜宇宸重重地点点头，眼睛里泛起了泪光。他知道简玉衍可能只是在安慰他，可他还是愿意相信。他靠在简玉衍的肩膀上，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体温，心里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他想永远和简玉衍在一起，哪怕只是这样安静地靠在他身边，也足够了。
简玉衍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心里的挣扎越来越激烈。他知道自己不该对夜宇宸产生这样的感情，可他控制不住。他看着夜宇宸熟睡的脸，忍不住低下头，离他的额头越来越近——他想亲吻他，想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可就在快要碰到他额头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
他不能这么做。
他是时空旅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他怕自己会连累夜宇宸，怕自己会给不了他想要的未来。他只能将这份感情藏在心里，以朋友的身份，守护在他身边。
简玉衍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将夜宇宸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让他靠得更舒服些。篝火渐渐变小，山洞里很安静，只有外面的雨声和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夜宇宸在睡梦中轻轻动了动，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梦到了一片桃花林，粉色的桃花开得满山遍野，他和简玉衍坐在桃花树下，小皇子在他们身边玩耍，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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