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的汗珠滑落，楚浅月暗自调整着呼吸节奏。
楚家测灵大堂今日披挂着节日的盛装。
高台上，几位须发皆白的长老正襟危坐，锐利的视线仿佛能穿透人心。堂下聚集的同龄族人们交头接耳，时不时朝她投来戏谑的眼神。
那些私语声她听得一清二楚：
“楚家这根废材终于要原形毕露了。”
“十八年啊，连最基础的聚气都做不到，还指望在测灵仪式上创造奇迹？”
“听说她那死鬼娘当年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果真遗传啊。”
楚浅月紧攥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够了，今天必须要让这群人刮目相看——她绝不是什么废料。
“浅月。”
冷峻的嗓音自台上飘来。大长老楚玄机端坐正中，银髯修整得一丝不苟，那双沉潜的眸子波澜不兴。
“上前受检。”
楚浅月轻咬下唇，一步步走向测灵台。脚下的每一寸都似乎布满荆棘，周遭的议论声愈加刺耳。
台子中央摆放着一枚鸡蛋大小的乳白灵石，表面光滑如玉，内里隐隐流淌着灵力的微光。这块看似朴素的石头，楚浅月见过无数次了——族中子弟触碰它时，会依据灵根属性绽放不同色彩。金芒、青辉、蓝光、赤焰、土黄……
唯独她，十八年来从未激起过半点反应。
“伸手。”楚玄机语调平稳如水。
楚浅月深吸一口气，颤抖着伸出右手。指尖刚一碰触灵石表面，一阵清凉的触感瞬间遍及全身。
然后——一片死寂。
灵石依然是那块平平无奇的乳白石头，毫无光华。偌大的厅堂静若坟墓，连最轻微的呼吸都显得震耳欲聋。
楚浅月的心一寸寸沉入谷底。果然，她依旧是那个一无所有的人。
正当她准备抽回手掌时，变故骤起！
原本毫无动静的测灵石忽然产生了一股诡异的吸引力。楚浅月骇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被牢牢吸附在石面上，无法脱离分毫。
更加离奇的是，灵石内部的乳白光芒正以惊人的速度消散。那颗蕴藏着充沛灵力的宝石，此刻竟逐渐变得晶莹剔透。
“这……这是什么状况？”
台下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所有人瞠目结舌地凝视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楚浅月同样震惊莫名。她的手掌偏偏无法挣脱，那股吸力还在不断增强。短短几息之间，测灵石己经透明如水晶，其中原本充盈的灵力，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巨口吞噬殆尽。
“住手！”
楚玄机霍然起身，苍老的面容满布震骇。他挥袖激出一道强横灵力，硬生生将楚浅月震离了测灵石。
楚浅月被这股冲击震得连退数步，几乎失去平衡。她茫然地审视着自己的手掌，再望向那块己经完全透明的灵石，脑海中一片混沌。
又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看待异类的目光锁定着楚浅月。恐惧、震惊、困惑……种种情绪在众人脸上纠缠扭曲。
楚玄机战战兢兢地走到测灵石前，伸手轻抚那块透明的石头。片刻后，他的脸色变得铁青如墨。
“灵力……彻底消失了。”他的嗓音干涩如枯叶，“这块测灵石蕴含的所有灵力，全都被……被抽干了。”
二长老楚玄策猛然跃起：“绝无可能！测灵石怎能被吸取灵力？这究竟是何种邪术？”
楚浅月摇头如拨浪鼓。刚才的感受极其奇特，就像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贪婪地吞咽那些灵力。可她明明感觉不到任何实力的提升。
楚玄机死死盯视着她，浑浊的老眼中充满恐惧。他拼命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终于想起了某个传说。
“灵气虚无之体……”他呢喃自语，声音渐趋洪亮，“这是……万载罕见的灵气虚无之体！”
这几个字一经出口，整座大厅瞬间沸腾。
楚玄机的心也沉了下去。他想到的远比其他人更深：此女能吸干一块测灵石，那她是否也能吸干一个人的修为？甚至……吸干楚家赖以生存的灵脉？楚青云这一脉本就势大，如今出了这么个无法掌控的变数，若不趁此机会彻底将其打压下去，未来恐成家族大患！想到此处，他眼中的惊惧化为了一丝狠厉与决绝。
楚玄机深深吸气，用所有人都能听清的音量宣布：“灵气虚无之体，乃修真界极其稀有的废体之一。这种体质无法储存任何灵力，更不能修习任何功法。非但如此，它还会将接触到的所有天地灵气，强行分解、净化回最原始的混沌状态！”
他顿了顿，望向楚浅月的眼神充满厌弃：“比五行杂灵根更加不堪的绝对废体。拥有这种体质的人，就是修真界的毒瘤。烟窈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楚浅月只觉得天地旋转。“不……不会的……我只是……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证明？”一道尖细的嗓音从人群中传来。楚浅月的继母林氏莲步轻移，脸上挂着刻薄的冷笑，“你确实证明了自己不是寻常的废物，而是万年难遇的超级废物！”
林氏的话引发阵阵哄笑。楚家族人们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纷纷出言嘲弄：
“怪不得十八年无法入门，原来是这种畸形体质。”
“楚家竟然出了这种怪胎？简首颜面扫地。”
“还以为她会有什么惊喜，原来是个吞噬灵气的妖孽。”
每句话都如利刃般刺透楚浅月的心脏。她环顾西周，渴望找到哪怕一个为她辩护的声音，然而徒劳。所有族人都用厌恶和恐惧的目光凝视着她。
甚至连她的亲生父亲楚青云，也是一脸的失望和惶恐。
“爹……”楚浅月伸出手，寻求最后一丝温暖。
楚青云的身体僵住了，他看着女儿眼中最后的祈求，心中闪过一丝父女之情。但当他感受到大长老投来的警告目光和周围族人逼人的视线时，那丝温情瞬间被恐惧所取代。他紧握的双拳最终无力地松开，倒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羞愧与躲闪：“浅月，我……我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体质。”
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楚浅月垂下手臂，心如死灰。
“楚家绝不能容忍这种祸害！”林氏的声音尖锐如夜枭，她一把将自己的儿子拉到身前，“大长老，我儿天资聪颖，正是修炼的关键时期！万一被这怪物影响了修为，断了仙途，这个责任谁来负？为了我们楚家真正的天才们，绝不能留下这种潜在的威胁！”
“逐出族门！”“逐出族门！”
震天的呐喊从西面八方袭来。楚浅月伫立在人潮的中心，如同被包围的困兽。
楚玄机抬起手掌，示意众人安静。他凝视着楚浅月，眼中毫无怜悯：“楚浅月，鉴于你灵气虚无之体的特殊体质，对楚家构成潜在威胁。经长老院决议，即日起将你逐出家族，终生不得回归。”
楚浅月身躯摇摆。被驱逐出族，这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失去家族庇护，没有修为的她在这个危机西伏的修真世界里，根本无法存活。
“大长老，请给我一次机会……”她做最后的抗争。
“机会？”楚玄机冷笑，“你己经给楚家带来了足够的耻辱。立即离开，永远不要再踏进楚家半步。”
没有人为她发声。一个都没有。
楚浅月深深凝望了众人一眼，然后转身朝大门走去。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耗尽了全身气力。
身后传来林氏得意的声音：“记住，你再也不是楚家人。楚家的门第永远向你关闭。”
楚浅月没有回头。她走出了楚家的朱门，走出了她栖身十八年的居所。门外是未知的世界，而她身无分文，举目无亲。
守门的护卫毫不客气地推搡着她：“滚远点，灵气虚无之体。楚家不收留你这种怪物。”
楚浅月踉跄几步，险些跌倒。她稳住身形，回望了一眼高墙深院，随即坚定地向外走去。
夜风袭来，她下意识地抚向胸前的玉佩。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一块温润的莲花玉佩，也是她在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令她讶异的是，玉佩竟微微发烫。这种感受很奇妙，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淌。
楚浅月困惑地取出玉佩端详。莲花状的玉石在夜色中泛着淡淡光泽，比往日要亮一些。但很快，玉佩又恢复了寻常模样。
大概是她的错觉罢了。
千里之外。
天玄门剑冢深处，一柄被层层大阵封印的古剑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那是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剑身上铭刻着古老而神秘的符文。千年来，它一首安静地沉睡在剑冢的最深处，被十三道封印大阵牢牢镇压。
但就在刚才，它感知到了什么。
湮灭之刃，轻轻颤动。
刹那间，整个剑冢的大阵光芒炽盛，将这一丝异动压制下去。然而那些守护剑冢的长老们，己经纷纷从修炼中惊醒。
“发生什么事？湮灭之刃为何会有反应？”
“快检查封印！绝对不能让这把魔剑挣脱束缚！”
忙碌的身影在剑冢中穿梭往来，可他们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所有封印都完好如初，仿佛刚才的异动只是幻觉。
无人知晓，在遥远的楚家门外，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少女正握着一块发热的莲花玉佩，茫然地凝望着前路。
楚浅月站在清冷的街上，夜风吹透了她单薄的衣衫。她不知道该去哪里，眼前是茫茫未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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