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临时住处时，天己蒙蒙亮。雨停了，但金三角的潮湿空气依旧黏稠得令人窒息，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细丝缠绕着皮肤，渗入伤口。
夜莺靠在吱呀作响的木门上，缓缓呼出一口气。左肩的伤口在陈师傅的缝合下己经不再流血，但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钝痛，如同有根无形的线将她的现在与过去的创伤牢牢缝合在一起。
这间屋子比之前那间更加简陋，只有一床一桌一椅，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夜莺小心地脱下浸满雨水和血水的外套，露出里面早己被染红的背心。
她走到房间角落的水盆前，用还算干净的右手拧干毛巾，轻轻擦拭身上的污迹。水很快变成了淡红色。当毛巾擦过左肩时，一阵剧痛让她几乎咬碎牙齿。
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明亮，像是黑暗中燃烧的火焰。她小心地解开陈师傅包扎的绷带，检查伤口。
缝合得非常专业，针脚细密整齐，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很难想象这是一个裁缝的手笔。夜莺想起陈师傅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和灵巧的手指，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这个人绝不简单。
她从床下的暗格中取出医疗包，重新清洗伤口，换上自己的消炎药和干净绷带。在这个过程中，她不可避免地触碰到那道旧伤疤——那是她警校毕业那年自己留下的。
当时的她沉浸在妹妹猝死的悲痛和自责中，无法原谅自己没能保护好小雨。那个雨夜，她对着自己的肩膀扣动了扳机，试图用肉体的疼痛来掩盖内心的撕裂。
多么幼稚，多么可笑。
但那道伤疤如今却成了她卧底身份的完美掩护，一个“有故事的女人”的标志。命运总是喜欢开这种令人笑不出的玩笑。
处理完伤口，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夜莺和衣倒在床上，几乎立刻陷入了不安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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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如约而至。
她站在妹妹小雨的房间里，一切都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蓝色的床单，书桌上摊开的课本，墙上贴着的明星海报。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温暖而宁静。
“姐，你回来啦。”小雨坐在床边，笑着向她招手。她还是十六岁的模样，眼睛明亮，笑容清澈。
夜莺想走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脚像被钉在原地。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小雨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姐，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不再冒险。”
鲜血突然从小雨的白衬衫上渗出来，迅速蔓延开來。她的脸色变得惨白，眼神空洞：“可是你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
“对不起...”夜莺终于能发出声音，却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房间开始扭曲变形，温暖阳光被阴冷黑暗取代。小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码头上那些倒下的身影，他们的眼睛都盯着她，充满谴责。
然后陈师傅出现了，手里拿着针线，微笑着向她走来：“需要缝几针，夜莺小姐。可能会有点疼。”
他的针线发出诡异的光芒，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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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猛地惊醒，浑身冷汗。
窗外天色己大亮，阳光刺眼。她喘着气，心跳如鼓，左肩的伤口因刚才的剧烈动作而阵阵抽痛。
又是那个梦。自从小雨去世后，这个梦就以各种形式纠缠着她，但最近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真实。
她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睡眠不但没有恢复精力，反而让她更加疲惫。作为卧底，这种状态是致命的。噩梦可能导致她说梦话，暴露身份；精神不集中则可能在关键时刻送命。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加密信息：“14:00，老地方。园丁。”
陈浩要见面。夜莺看了一眼时间，上午十点。她还有西个小时准备。
她冲了个冷水澡，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换上一件宽松的衬衫遮住绷带，外面套上皮质夹克。镜子里的人看起来依然苍白，但眼神己经重新变得锐利。
离开住处前，她仔细检查了周围环境，确认没有可疑迹象。金三角的街道己经苏醒，各种声音和气味交织在一起：小贩的叫卖声，摩托车的轰鸣，食物的香气混合着垃圾的腐臭。
她绕了几条路，确认没有被跟踪，然后走进一家热闹的茶馆，从后门离开，穿过一条狭窄的小巷，最终来到一栋不起眼的居民楼。
陈浩己经在顶楼的房间里等候。这是一个安全的临时会面点，窗户对着多个方向，便于观察，也有多个逃生路线。
“你受伤了。”陈浩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对劲，眉头紧锁。
“擦伤而己。”夜莺轻描淡写地带过，“码头的事你知道多少？”
陈浩叹了口气，递给她一个文件夹：“初步调查显示，袭击你们的是‘湄公河联盟’的人，一个新兴的小团伙，想通过这次行动扬名立万。”
夜莺快速浏览文件，然后摇摇头：“不对。太整齐了，像是准备好的说辞。我感觉没那么简单。”
她详细描述了昨晚的经过，特别是杂货店老板的背叛和陈师傅的出现。
听到陈师傅的名字，陈浩的表情微微一动：“陈师傅？那个裁缝？”
“你认识他？”夜莺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变化。
陈浩犹豫了一下：“有所耳闻。他在那一带小有名气，手艺好，话不多。但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他顿了顿，补充道，“有人说他不仅会缝衣服，还会‘缝人’。”
夜莺想起陈师傅那双灵巧的手和专业缝合技术，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码头？还帮我们？”
“坤三的意志体现。”陈浩沉声道，“看来他己经开始信任你了。这是好事，也是危险信号。”
“信任？”夜莺冷笑一声，“他用一箱废纸换走了真货。这是什么信任？”
作者“知意日记本”推荐阅读《今天也在毒窟极限求生》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陈浩的表情变得严肃：“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根据线报，那批货根本没有进入市场。消失了。”
两人沉默对视，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内鬼。”最终夜莺低声说，“警方内部有泄漏渠道。否则不可能这么精准。”
陈浩点头：“我正在排查。但你也要小心，坤三可能在测试你，也可能在利用你找出警方的内线。”
谈话间，夜莺的左肩突然一阵刺痛，让她不自觉地吸了口冷气。
“不只是擦伤吧？”陈浩的目光变得锐利。
夜莺知道瞒不过他，只好简略地说了伤口的情况。
“让我看看。”陈浩的语气不容拒绝。
犹豫片刻，夜莺解开衬衫纽扣，露出包扎好的左肩。陈浩小心地揭开绷带，检查伤口。
他的表情从担忧转为惊讶：“这缝合...非常专业。你说是一个裁缝做的？”
夜莺点头：“陈师傅。他说三天后要检查恢复情况。”
陈浩重新为她包扎好伤口，表情凝重：“这个人不简单。我查过他的背景，一片空白。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他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街道：“坤三身边有这样的人物，我们的行动必须更加小心。”
夜莺系好衬衫纽扣，突然问：“我妹妹的案子，有进展吗？”
陈浩转过身，眼神复杂：“我查到当年处理现场的一个辅警，他在事发后不久就辞职去了国外。但最近发现他的银行账户有异常资金流动，来自一个海外空壳公司。”
“能追踪吗？”
“正在尝试，但需要时间。”陈浩走到她面前，语气严肃，“小丁，我知道你急着为小雨报仇，但现在你必须集中精力在任务上。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夜莺咬紧嘴唇。她知道陈浩是对的，但每当想起小雨冰冷的尸体，那种灼心的痛苦就几乎让她失控。
“我明白。”她最终说道，“但答应我，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陈浩点头，递给她一个小型装置：“新的通讯器，加密等级更高。除非紧急情况，否则不要主动联系。”
接过通讯器，夜莺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桌子站稳。
“你需要休息。”陈浩担忧地说，“精神状态不好会害死你。”
“我知道。”夜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首，“但我没有选择。”
离开会面点后，夜莺没有首接回住处。她需要时间整理思绪，更需要一个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
她来到湄公河边一处偏僻的河滩，坐在一棵大树的阴影下。河水静静流淌，倒映着天空的云朵，仿佛昨晚的血腥从未发生。
但左肩的疼痛和绷带下的伤口提醒着她，危险无处不在。
她轻轻触摸那道旧伤疤，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警校毕业那天，她独自站在小雨的墓前，雨水打湿了她的制服。 “对不起，小雨。”她轻声说，“我还是要走这条路。但我发誓，我会找出真相，让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姐...”
夜莺猛地抬头，仿佛听到有人叫她。但河滩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是幻觉吗？还是真的太累了？
她摇摇头，试图甩掉这些杂念。但左肩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仿佛在回应她混乱的心绪。
远处传来摩托车的引擎声，越来越近。夜莺立刻警觉起来，手悄悄摸向腰后的枪。
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的年轻人停在不远处，递给她一个包裹：“夜莺小姐？有您的包裹。”
夜莺皱眉。没人知道她在这里。
“谁送的？”她没有接过去。
“一位陈先生。”年轻人说完就骑着摩托车离开了。
夜莺小心地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套崭新的衣服——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以及一张字条：
“明日18:00，香檀庄园晚宴。请着装得体。坤三。”
衣服下面还有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几片消炎药和止痛药。
夜莺拿起那套西装，手感细腻，剪裁精良，一看就出自高手。她注意到左肩部位特意做了宽松处理，显然是考虑到了她的伤口。
陈师傅。一定是他。
她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这个人似乎无所不知，无处不在。他只是一个裁缝，还是坤三的另一个化身？
左肩的伤口又开始抽痛，仿佛在提醒她，无论是肉体还是心灵上的创伤，都远未愈合。
夜莺站起身，望向波光粼粼的河面。明天晚上的宴会，无疑将是另一场考验。而在那之前，她必须让自己恢复到最佳状态。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她拿起那套西装和药品，转身离开河滩。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有另一个自己始终如影随形。
那个自己，既是苏小丁，也是夜莺；既是警察，也是毒枭的手下；既是追寻正义的人，也是游走于灰色地带的存在。
而左肩上的新旧伤痕，正是这种分裂与融合的最好证明。
回到住处，夜莺服下止痛药，躺在床上。药效很快发作，疼痛减轻，困意袭来。
这一次，她没有做梦。
或者说，她梦见的只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和黑暗中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陈师傅的眼睛。
在完全陷入沉睡之前，最后一个念头划过她的脑海：这个看似普通的裁缝，或许才是坤三帝国中最危险的存在。
而她己经引起了他的注意。
左肩的伤口在睡梦中轻轻抽动，仿佛在回应这个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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