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是被一阵持续不断的“嗡嗡”声吵醒的。
不是他熟悉的闹钟铃声，也不是加班到凌晨时办公室空调的嗡鸣，那声音低沉又温热，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膜在耳边说话，模糊不清，却又带着某种无法忽视的穿透力，一下下撞在他混沌的意识上。
他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像灌了铅，拼尽全力也只能感受到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漆黑。想伸个懒腰，西肢却被什么柔软又紧致的东西包裹着，稍一用力就会触到弹性十足的“壁垒”，连弯曲手指都显得格外费力。
“搞什么？”林天的意识彻底清醒了几分，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恐慌，“我不是昨天加班赶项目报告，在电脑前睡着了吗？怎么醒过来连动都动不了？绑架？还是……”
他猛地想起前阵子刷到的社会新闻，说有人加班猝死在工位上，家属去收尸时电脑还停留在工作界面。难道自己也……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耳边的“嗡嗡”声突然清晰了一瞬，一个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的女声，毫无预兆地钻进了他的脑海里——
【哎呀，怎么还是没动静？刚才明明还感觉到轻轻动了一下的。是不是娘刚才从花园回屋时走快了两步，颠着我家宝宝了？】
林天：“？？？”
娘？宝宝？
这两个词像惊雷一样炸在他的意识里，让他瞬间懵了。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却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用鼻子呼吸，胸口也没有起伏，仿佛全身的氧气都来自周围包裹着他的温热液体。
紧接着，那个女声又响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警惕和不易察觉的锐利，和刚才的温柔焦虑截然不同——
【还有那碗燕窝，李姨娘说是特意托人从江南带回来的血燕，炖了三个时辰才好。可我刚才瞧着那汤色，比上次张夫人送的暗了些，闻着也隐隐有点发涩的味道。虽说没查出什么问题，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这几日总借着送东西的由头来我院里晃悠，眼神总往我肚子上瞟，指不定憋着什么心思呢。】
【不行，这燕窝绝对不能喝。回头让春桃端去喂后院的大黄狗，就算浪费了也不能冒风险。我这肚子里的可是林家嫡子（女），金贵着呢，万一有半点闪失，我怎么对得起老爷，对得起林家的列祖列宗？】
林天的意识彻底僵住了。
如果说刚才的“娘”和“宝宝”还只是让他疑惑，那现在这段清晰到能分辨出情绪的“内心独白”，则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和荒谬。
他试着集中精神去听，发现这声音真的是首接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没有通过耳朵，却字字清晰，连说话人心里那点藏着的警惕和算计都能感知得明明白白。
更让他崩溃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蜷缩”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周围是温热的液体，头顶上方似乎还有规律的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温暖的韵律，和脑海里那个女声的呼吸节奏隐隐重合。
一个极其荒诞却又唯一能解释现状的念头，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他，林天，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社畜，好像……穿越了？而且还没穿成能跑能跳的正常人，首接穿成了一个还在娘胎里的胎儿？！
“不……不会吧……”他在心里疯狂呐喊，想摇头否认，却只能感觉到自己小小的“身体”在液体里轻轻晃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脑海里的女声突然惊喜地拔高了几分，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动了！动了！宝宝你终于动了！是不是听到娘说话了？娘就知道你最惜命了，知道跟娘报平安呢！】
紧接着，他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贴在了包裹着他的“壁垒”外侧，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稀世珍宝。那只手的温度透过“壁垒”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暖意。
“夫人，您怎么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一个清脆的侍女声从稍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几分担忧。林天猜这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女声里提到的“春桃”。
脑海里的女声瞬间切换回了温和的语气，但林天还是能清晰地“听”到她心里的想法——【春桃这丫头，还是这么毛躁，不过心是好的，对我也忠心。】
随后，他听到了真正通过耳朵传来的声音，和脑海里的“心声”一模一样，温柔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没什么，就是刚才觉得有点闷。对了，你把桌上那碗燕窝端下去吧。”
春桃愣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夫人，这燕窝可是李姨娘特意让人炖的，说是补身体最好的，您一口都没尝就端下去，会不会……会不会让李姨娘觉得您不领她的情啊？”
林天能“听”到春桃心里的嘀咕：【李姨娘最近总来讨好夫人，又是送补品又是送布料的，夫人要是首接把燕窝倒了，万一传出去，李姨娘指不定怎么在老爷面前说夫人的坏话呢。】
而柳芸的心声则立刻响了起来，带着几分冷意——【领她的情？她要是真有心，就不会在老爷刚晋了镇国将军，府里正是敏感的时候，频频来我这正院刷存在感。这燕窝看着没问题，可谁知道她有没有在里面加些别的东西？是药三分毒，哪怕只是让我身子虚一点，影响到宝宝，也是天大的罪过。】
【至于她会不会说我坏话？哼，我是林家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老爷心里有数，她一个姨娘还翻不了天。比起那些虚头巴脑的人情，我肚子里的宝宝才是最重要的。】
下一秒，柳芸的声音就冷了几分，带着正室夫人该有的威严：“让你端下去你就端下去，哪那么多废话？我的孩儿金贵，万一这燕窝有什么问题，出了差错，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春桃被柳芸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应道：“是，是奴婢多嘴了，奴婢这就去端。”
林天能“听”到春桃心里的后怕：【夫人今天怎么这么严肃？不过也是，夫人现在怀着嫡子（女），确实不能马虎。还是赶紧把燕窝端走，省得惹夫人不高兴。】
随后，他听到了脚步声远去的声音，应该是春桃端着燕窝出去了。
周围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柳芸轻轻的呼吸声，还有她脑海里那温柔的碎碎念——
【宝宝啊，你可得健健康康地长大，平平安安地出生。娘知道在这将军府里过日子不容易，有好多人盯着咱们娘俩，想给咱们使绊子。但你放心，娘一定会保护好你，老爷也会保护咱们的，你大哥和大姐也盼着你早点出来呢。】
【你大哥昨天还跟我说，等你出生了，他就教你骑马射箭，把你教成最厉害的小勇士。你大姐也说，要给你做最好看的小衣服，教你读书写字，让你成为京城最拔尖的孩子。】
【还有你爹，别看他平时在外面威严得很，跟个铁面将军似的，昨天晚上还偷偷摸我的肚子，跟你说悄悄话呢，说希望你像他一样勇敢，又像我一样心细。你爹啊，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心里比谁都疼咱们……】
柳芸的心声温柔又琐碎，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事，说着对他的期待，没有半分虚假，全是发自内心的疼爱和牵挂。
林天原本慌乱恐惧的心，在这样温暖的碎碎念里，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试着轻轻动了动自己的“脚”——其实就是小小的脚掌在液体里蹬了一下。
立刻，脑海里就传来柳芸惊喜的叫声：【哎呀！又动了！宝宝你是不是听懂娘说话了？娘就知道你最聪明了！】
感受到那只温暖的手又轻轻抚摸了过来，林天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穿越成胎儿，被困在漆黑狭窄的娘胎里，还能听到别人的心声，这一切都荒诞得像一场梦。但柳芸的心声，柳芸的温柔，还有刚才那段关于“李姨娘”和“燕窝”的对话，都在告诉他：这不是梦，这是他现在必须面对的现实。
将军府，正室夫人，姨娘，宅斗，还有未来可能遇到的朝堂风波……光是听柳芸的心声，他就知道这里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但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没有行动力，没有话语权，甚至连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都做不到。唯一的“金手指”，就是这能听到别人心声的能力——虽然现在看来，这能力暂时只能让他提前察觉危险，却没法首接解决问题。
“罢了，”林天在心里叹了口气，“现在想再多也没用，先苟住再说。”
他能做的，就是暂时收起所有的恐慌和不甘，安安静静地待在娘胎里，仔细听着周围的心声，收集信息，熟悉这个陌生的世界，熟悉这个即将成为他“家人”的柳芸、林震、林风、林雪……
至少现在，他有一个真心疼爱他的“娘”，有一个看似靠谱的“爹”，还有盼着他出生的“大哥”和“大姐”。这总比穿成孤儿，或者首接穿到敌营里要强得多。
林天深吸了一口“羊水”——虽然这个动作让他自己都觉得诡异，但他确实感觉到了一股安心的暖意。
他轻轻蹬了蹬腿，像是在回应柳芸的期待。
果然，脑海里立刻传来柳芸满足又幸福的心声：【真乖，我的好宝宝。娘陪着你，咱们一起等爹回来，等大哥大姐下学……】
漆黑的娘胎里，林天闭上了“眼睛”，开始认真倾听脑海里那温暖的碎碎念。
他知道，他的古代“苟活”生涯，从这一刻，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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