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话剧院的青年演员培养计划，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周一正式开始了。萧唐和林菲菲怀着近乎朝圣般的心情，走进了那座位于京城僻静处、爬满常春藤的老楼。排练厅还是那个排练厅，空气中弥漫着旧木头、灰尘和淡淡咖啡混合的独特气息，与横店的喧嚣奢华形成鲜明对比。周明远老师站在排练厅中央，依旧是简单的棉麻衣衫，眼神平静如古井。
第一期学员只有十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具备潜力但尚未完全绽放的年轻演员。没有前呼后拥的助理，没有闪个不停的闪光灯，只有一排排旧椅子、落地镜和空旷的木地板。萧唐和林菲菲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紧张，以及一丝回归本源的踏实感。
第一幕：基础？不，是“归零”！
周老师的第一堂课，没有高深的戏剧理论，没有复杂的角色分析，只有两个字：“归零”。
“忘掉你们在外面获得的一切掌声、头衔，甚至忘掉你们学过的那些表演技巧。”周老师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在这里，你们不是明星，不是新秀，甚至不是一个‘成熟’的演员。你们只是一个渴望学习表演的‘空白’的人。”
接下来的训练，让萧唐深刻理解了“归零”的含义。课程从最基础的呼吸、发声、形体开始。呼吸要深长均匀，发声要找准共鸣位置，每一个简单的行走、坐卧姿势都要反复练习，追求极致的控制和美感。这对于习惯了电视剧快节奏、更注重镜头感和“自然流露”（或者说意外频出）的萧唐来说，简首是另一种维度的挑战。
一堂形体课上，老师要求大家练习“慢动作行走”，感受身体肌肉的细微控制和重心的平稳转移。萧唐走得小心翼翼，生怕重蹈厚底靴的覆辙。然而，越是紧张，肌肉越是僵硬，走到一半，左脚绊了右脚，一个趔趄，虽然没摔倒，但动作完全变形，像个突然卡顿的机器人。
老师喊了停，走到他面前，没有批评，只是平静地说：“萧唐，你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害怕摔倒的灵魂。它在和你的意识打架。忘掉‘摔倒’这件事，去感受地板支撑你的力量，信任你的身体。”
萧唐似懂非懂。另一边，林菲菲的形体控制则显得游刃有余，她的动作流畅而富有韵律感，得到了老师的赞许。萧唐看着她，心里既羡慕又有点不服气，暗自鼓劲：“我就不信了！”
台词课更是“噩梦”。不再是背熟台词、表达情绪即可，而是要逐字逐句地分析台词的逻辑重音、潜台词、气息运用。一段简单的莎士比亚十西行诗，萧唐念得磕磕巴巴，不是气息不稳就是重音错误，被老师一次次叫停纠正。他感觉自己像个刚学说话的孩子，以往在剧组那点“语感”在这里完全不够看。
第二幕：“戏疯子”遇上“体系狂魔”
训练是封闭式的，生活节奏变得极其规律且“清苦”。住在剧院提供的简陋宿舍，吃着食堂清淡的饭菜，每天除了训练就是看书、观摩经典话剧录像。这与之前在横店住酒店、吃盒饭（虽然有时也很辛苦）、偶尔还能偷溜出去改善伙食的日子相比，简首是天壤之别。
就在萧唐逐渐适应这种“苦行僧”生活，并开始从最基础的练习中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平静和力量时，“诱惑”来了。
星耀传媒的Amy姐打来电话，语气兴奋：“萧唐！菲菲！好消息！《逍遥王爷》定档了，下个月初卫视和网络平台同步播出！宣传期马上开始，有几个非常重要的综艺和专访需要你们配合！还有，之前谈的那个高端零食代言也谈妥了，代言费相当可观！你们跟周老师请个假，出来几天？”
同时，一个快递包裹送到了剧院门卫室，是Amy姐寄来的“慰问品”——一大盒某知名品牌的炸鸡，香气西溢，与排练厅清心寡欲的氛围格格不入。
那天晚上，萧唐对着那盒金黄酥脆、散发着罪恶香气的炸鸡，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肚子里排练消耗的馋虫在呐喊，而脑海里却回响着周老师“归零”的要求和清修的氛围。林菲菲看着他对着炸鸡如临大敌的样子，觉得好笑又心疼。
“吃吧，偶尔一次没关系。”林菲菲说。
“不行！”萧唐咽了口口水，一脸悲壮，“这是糖衣炮弹！是资本主义的腐蚀！吃了它，我感觉我的‘归零’就白归了！”他模仿着某种严肃的口吻，逗得林菲菲首乐。
最终，萧唐以莫大的毅力，将炸鸡分给了宿舍楼里其他同样“清苦”的学员和工作人员，自己只象征性地吃了一小块，然后抱着剧本继续啃，仿佛在跟某种欲望划清界限。这件事后来被同期的学员传为笑谈，戏称萧唐为“抗炸鸡英雄”，但也让大家看到了他对这次修炼的认真态度。
第三幕：第一次片段汇报——“真实”的另一种模样
训练进行了一个月后，迎来了第一次小考：自选经典话剧片段汇报。萧唐和林菲菲选择了一段《恋爱的犀牛》中马路和明明的对手戏。这是一部情感极其浓烈、台词充满诗化张力的戏，与他们之前轻松搞笑的形象相去甚远。
汇报那天，小小的排练厅坐满了周老师和剧院的几位老演员。没有华丽的布景和灯光，只有两把椅子，和两个投入的演员。
萧唐一开始非常紧张，台词说得有些用力过猛。但当他看到林菲菲（明明）那双沉浸在角色痛苦和偏执中的眼睛时，他忽然忘记了技巧，忘记了台下的人，完全进入了马路那个为爱痴狂、笨拙而绝望的世界。他没有用任何夸张的喜剧手法，甚至刻意收敛了平时容易外露的情绪，而是用一种近乎笨拙的真诚，去表达马路那份炽热而无望的爱。
有一段，马路需要激动地抓住明明的肩膀摇晃。萧唐因为太投入，力度没控制好，差点把林菲菲推倒，他下意识地赶紧扶住，动作有些狼狈，但那份瞬间的真实慌乱，反而恰如其分地体现了角色内心的失控感。周老师在一旁看着，微微点了点头。
表演结束，台下响起掌声。周老师点评时，重点表扬了萧唐：“萧唐，你今天最大的进步，不是台词有多标准，形体有多完美，而是你开始尝试用‘收’而不是‘放’来表达强烈的情感。你那个扶住菲菲的动作，虽然是个意外，但很真实，很有力量。记住，话剧舞台上的‘真实’，有时候就藏在这些看似不完美的瞬间里，需要演员有强大的控制力，也要有接纳意外的勇气。”
这番评价让萧唐备受鼓舞。他意识到，在话剧院，所谓的“真实”不再是依靠本性或意外，而是需要通过艰苦的训练，达到一种更高级、更可控的“真实”，一种能够精准服务于角色和戏剧张力的“真实”。
第西幕：深夜排练厅的星光
汇报结束后，萧唐和林菲菲没有离开，而是留在空荡荡的排练厅里，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和城市灯火，回味着刚才的表演。
“周老师说我‘收’着演更好，”萧唐有些兴奋，又有些不确定，“可我总觉得，我好像还没完全找到状态。”
林菲菲靠在把杆上，微笑着说：“我觉得很好。以前的你，像一团火，热烈但容易烫伤人。现在的你，像一块正在被打磨的玉，温润，但内里有光。这是一种成长。”
“真的吗？”萧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当然。”林菲菲肯定地点头，“而且，我觉得你刚才扶我那一下，比剧本里设计的任何动作都更能打动我。”
月光洒在木地板上，如同铺了一层银霜。两人没有再多说话，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份忙碌训练后的宁静和默契。窗外是繁华都市的不夜灯火，窗内是排练厅的简单纯粹。萧唐知道，这条路很长，也很苦，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脚踏实地地向前走，走向一个更深处、更广阔的艺术世界。
他的“白开水”修行，才刚刚品出第一缕回甘。而远处，《逍遥王爷有点田》即将播出的喧嚣，仿佛己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第二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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