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藏身这一侧的西边——也就是她来的方向,更靠近那条狂暴河流和工厂恐怖核心区的方向——铁丝网上挂着的破烂塑料布、衣物碎片看起来都比较“新”,颜色相对鲜亮一些,破损处的铁锈颜色也更深更重,边缘锐利,像是近期才被某种暴力(比如车辆强行突破、或者大型动物冲撞)破坏或自然坍塌不久的。
而在她东边的方向,景象则截然不同。那些挂在铁丝网上的东西,无论是撕裂的塑料布还是褴褛的布条,颜色都明显更加黯淡、灰白,饱经风雨摧残,蒙着厚厚的灰尘和霉斑,甚至有些已经和铁丝网本身锈蚀粘连在了一起,显得年代更为久远,仿佛在这里悬挂了无数个雨季和旱季。铁丝网本身也更加破败不堪,大面积地塌陷、扭曲,几乎与地面齐平,像是被遗忘了很久很久,连修复的价值都没有。
这个发现让苏晚几乎死寂的心湖中,微微泛起一丝涟漪。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却执着的火花,骤然闪现出来:如果西边是近期活动频繁的区域(那个年轻守卫的出现就是最直接的印证),那么东边,这片看起来被遗忘得更久、更破败、更缺乏维护的区域,会不会相对“安全”一些?工厂的那些守卫们,是否也会因为这里的破败不堪和看似毫无价值,而下意识地放松警惕,减少巡逻的频率和仔细程度?
虽然这只是一个基于细微观察的大胆猜测,充满了不确定性和风险,但在目前这种完全黑暗的、没有任何可靠地图的迷宫中,任何一丝微弱的、基于理性分析和观察的推测,都显得无比珍贵,像沙漠中的一滴甘霖,值得她去冒险一试!
“往东!”她几乎是瞬间就下定了决心,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了部分恐惧。东边,就沿着这条更加破败、更像被遗忘之地的“边界线”往东走!
她不再犹豫,强撑着虚弱不堪、每一处关节和肌肉都在尖叫抗议、脚踝依旧钻心刺痛的身体,从相对安全的灌木丛深处艰难地钻了出来。她先是像警惕的狐獴一样,最大限度地压低身体,最后极度警惕地看了一眼守卫消失的方向,竖起耳朵确认没有任何异响回流,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一步一瘸地,沿着铁丝网的外围,向着东边,那片看起来更加古老、荒凉、被时光遗弃的区域,开始了新一轮艰难绝望的跋涉。
脚下的路依旧异常难行,甚至因为光线迅速变暗而更加危险。盘根错节的树根像潜伏的绊索,潮湿滑腻的藤蔓试图缠绕她的脚踝,尖锐的碎石硌着她本就疼痛不堪的伤脚,每一次落地都带来一次新的、尖锐的痛苦冲击,让她不得不频繁地停下,倒吸冷气,缓上好一会儿才能迈出下一步。夜色如墨般晕染开来,迅速吞噬着森林的轮廓,视线变得极差,只能勉强看清脚下几尺的范围,更大的未知隐藏在深沉的黑暗里,每一步都像是迈向深渊。
她走得很慢,很慢,比蜗牛快不了多少。耳朵像最灵敏的雷达,全力开动,捕捉着周围一切可疑的声响——风吹草动、虫鸣蛙叫、远处隐约的野兽低嚎,任何一丝不和谐的音符都可能意味着致命的危险。眼睛则像探照灯,在极有限的能见度内,疯狂地扫视着铁丝网内外的情况,不放过任何一点可疑的光影晃动。
饥饿和口渴如同两条毒蛇,在她体内疯狂撕咬。胃袋空瘪得阵阵绞痛,喉咙干渴得如同被砂纸摩擦,每一次吞咽都带来灼痛感。蓬伦给的那点微不足道的食物早已消耗殆尽,水壶也遗失在河中。她只能偶尔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收集一些宽阔植物叶片上凝结的、冰冷的夜露,或者吮吸某些看起来无害的藤蔓的汁液,勉强一下那快要冒烟的喉咙,但这无异于杯水车薪。
又坚持前行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其实可能只有半个多小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稀疏的星子挣扎着透出云层,投下微弱而清冷的光辉,勉强勾勒出丛林和铁丝网那扭曲诡异的、幢幢黑影般的轮廓。四周的黑暗仿佛有了生命和重量,张牙舞爪地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潜伏着无数未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孤独和恐惧被无限放大。
就在她感觉体力再次彻底耗尽,头晕眼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几乎要撑不下去,随时可能晕倒在这漆黑山路上的时候,前方铁丝网那模糊的走向忽然发生了变化!
它不再是一直向前无限延伸,而是猛地向内、向着工厂控制区的方向凹了进去,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半月形的区域。而在那片凹陷区域的尽头,在星光的微弱勾勒下,铁丝网似乎彻底中断了?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苏晚心中一动,强打起最后一点精神,小心翼翼地、摸索着靠近一些,借着那一点可怜的、朦胧的星光眯起眼睛仔细看去。
原来是这里的地势发生了剧烈的改变。一道因为雨季山水长期猛烈冲刷而形成的深邃沟壑,或者是一个早年大规模取土留下的巨大坑洞,横亘在了面前,像大地上的一道狰狞伤疤。这道自然形成的深沟毫不客气地、粗暴地截断了铁丝网的延续,将原本连贯的铁丝网生生分成了两段。沟的这一边,铁丝网的断头处凄惨地、扭曲地翘着几根尖锐的、闪着寒光的铁丝,像绝望的手臂,指向,亲手把自己送回地狱。
可是,如果这真的是一个被守卫系统忽略的、真正的被遗忘的缺口,是绕过铁丝网的最佳甚至唯一路径呢?错过它,继续沿着这似乎永无止境的铁丝网走下去,天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遇到下一个可能的机会?而她,残存的体力、有限的意志、还有那在不断恶化的脚踝,还能支撑她走多远?还能支撑她熬过下一个白天吗?
留下,危机四伏,坐以待毙;前进,吉凶未卜,九死一生。
苏晚陷入了极度艰难的两难抉择,仿佛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无论向前向后都可能是绝路。她趴在冰冷的、散发着腐殖质气息的土地上,感受着身下泥土的潮湿寒意,听着自己过快的心跳声、沉重的呼吸声和远处不知名野兽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嚎叫,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茫然和彻骨的无助。
冰冷的夜风吹过,拂动她汗湿冰凉的鬓发,带来一阵寒意,也让她混乱发热的头脑稍稍冷静了一些。
不能贸然行动。她最终做出了一个谨慎的决定:暂时不去穿越这个缺口,但也不离开。她要在附近找一个绝对隐蔽的地方藏起来,花时间观察!观察这个缺口周围,尤其是在夜间和清晨,到底会不会有人活动?活动的规律是什么?那个红点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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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这样,收集到更多信息,才能做出相对安全的判断。
她在距离沟边大约十几米外的地方,找到了一处几块巨大岩石自然堆积形成的狭窄缝隙,缝隙里还生长着茂密的蕨类植物,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极其隐蔽的藏身洞穴。她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将身体紧紧蜷缩起来,确保从外面很难被发现。
然后,就是漫长而煎熬的等待。饥饿、口渴、寒冷、疼痛、疲惫,以及无所不在的恐惧,如同无数只小虫子,不断啃噬着她的身体和意志。她不敢睡,强撑着眼皮,耳朵竖得直直的,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听觉和对外界的感知上,死死盯着那片漆黑的深沟和对岸的丛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夜空中的星子缓慢移动着位置。
下半夜,气温降得更低。苏晚冷得瑟瑟发抖,只能靠紧紧抱住自己来获取一丝可怜的温暖。就在她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
突然!
一阵极其轻微、但却明显不同于风吹草动的“窸窣”声,从深沟的对岸传了过来!
声音很轻,很谨慎,像是有人极力放轻脚步,踩在落叶上的声音!
苏晚一个激灵,瞬间睡意全无,心脏再次猛地揪紧!她屏住呼吸,眼睛瞪大,一眨不眨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黑影,正小心翼翼地、猫着腰,从对岸的丛林里钻出来,慢慢地、警惕地摸索到沟边!
月光太暗淡,根本看不清来人的面貌和衣着,只能勉强看到一个矮小瘦削的轮廓。
那个黑影在沟边停顿了下来,似乎在观察沟底的情况,又像是在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显得异常警惕。
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大气都不敢出。是谁?工厂的守卫?不像,守卫巡逻似乎不会如此鬼鬼祟祟。那么是和自己一样的人?是其他试图逃跑的人?还是这附近村庄的村民?
就在她胡乱猜测之际,那个黑影似乎确认了周围安全,开始动作极其敏捷地、熟练地向下滑入深沟!他的动作很轻巧,几乎没发出什么大的声响,很快就下到了沟底。
到了沟底,黑影没有停留,也没有向苏晚这边爬上来,而是沿着沟底,快速地、无声无息地向南移动,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的沟壑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整个过程发生得极快,悄无声息,如同一个飘忽的鬼影。
苏晚彻底愣住了,藏在石缝里,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惊愕和更深的疑惑。
这个人是谁? 他显然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并且刻意选择了如此隐蔽的路线和行动时间。 他从工厂控制区的方向出来?他要去哪里? 他看起来不像守卫,那他会是?
一个又一个问号如同沸腾的气泡,在她疲惫而混乱的脑海中翻滚。
这个意外的发现,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彻底打破了她之前的判断和计划。
这条看似破败荒凉的边界线,这座突然出现的缺口,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诡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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