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丘陵暗影与标记低语
温暖的（至少相对于葬影山脉那能量肆虐的炼狱而言）阳光洒落在灰白色的嶙峋怪石上，驱散了些许地下遗迹带来的阴冷与心悸。空气干燥，带着尘土和某种耐旱植物的涩味，能量浓度虽低，却稳定而平和。劫后余生的众人或坐或靠，剧烈地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这“正常”的空气。
短暂的沉默后，是迅速而高效的应急程序启动。
“清点损失，检查伤势，构筑临时防线！”陆骁的声音沙哑却稳定，如同磐石，瞬间将众人从劫后余生的恍惚中拉回现实。
他自己率先检查装备，长刀归鞘，迅速巡视西周，选择了一处背靠巨大岩石、视野相对开阔的地点作为临时营地。石猛和萧雨无需多言，立刻分散开来，在营地外围警戒，他们周身的气息虽然因之前的战斗和逃亡而有些紊乱，但那份经由葬影遗墟洗礼后的沉凝与内敛却显而易见。
老周顾不上休息，立刻打开他那宝贝工程箱，开始检测周围环境参数，同时检查携带的各类设备在空间传送后是否完好。“重力正常，大气成分可呼吸，能量辐射背景……嗯，处于东炎洲平均水平，未发现明显污染或扭曲。谢天谢地，核心设备和备用能源包基本完好。”
最令人担忧的是鹰眼。他盘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脸色依旧苍白，眉头紧锁，嘴角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林洛溪远程通过灵犀矩阵（信号微弱但稳定）提供的治疗方案和李慧提前准备的舒缓药剂正在起效，但他精神层面的创伤并非短时间内能够痊愈。
“那股意志……太可怕了。”鹰眼睁开眼，银色的眼眸显得有些黯淡，甚至带着一丝难以驱散的惊悸，“它不像攻击，更像是一种……绝对的‘覆盖’。我的精神力场在它面前，连纸张都不如，瞬间就被碾碎了。而且……我感觉它似乎在我这里留下了点什么……”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那里并无任何物理痕迹，但他总感觉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视线”黏附在精神核心深处。
杨途走到他身边，手掌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一缕温和而蕴含着古玉气息的青光渡了过去。“集中精神，内视己身，尝试用我引导的这股气息去‘包裹’和‘隔离’那种感觉。不要试图驱散它，那可能会引发更强烈的反应，先稳住。”
鹰眼依言而行，脸色稍缓，但那眉宇间的凝重并未散去。
杨途的目光转向赵乾。此时的赵乾，正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一缕融合了暗红与幽蓝的能量如同活物般缠绕、流转。他的气质发生了显著的变化，曾经的锋芒毕露被一种深沉的静谧所取代，仿佛暴风雨过后深邃的海面，看似平静，却蕴含着难以估量的力量。
“感觉如何？”杨途问道。
赵乾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很强，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毁灭’不再仅仅是破坏的工具，它更像是一种……‘状态’，一种让万物回归本源‘静寂’的法则。那块水晶……它传递给我的，是一种‘道’，而不仅仅是‘力’。”他顿了顿，看向杨途，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但是杨哥，我总觉得，这股力量背后，牵扯的东西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多。‘归寂’……这名字，听起来就像是某种……终极的归宿。”
杨途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力量本身无分善恶，关键在于执掌者的心。葬影前哨基地的存在，说明拥有类似力量的前辈，也曾为了某种信念而战，首至消亡。记住他们的牺牲，记住我们肩上的责任，这力量便不会迷失。”
他环顾西周，这片陌生的丘陵地带一望无际，怪石林立，植被稀疏，远处有低矮的山峦轮廓。“我们现在首要任务是确定方位，尽快与‘自由之翼’取得联系。老周，尝试用指引仪和星图定位。”
老周立刻拿出那青铜罗盘和一套简易的星象观测仪（用于夜间定位）。罗盘指针在微微摆动后，坚定地指向西北偏北方向。“指引仪有效，方向明确。但具体距离……无法精确测算，我们需要找到标志性地物或者接收到更明确的矩阵信号进行三角定位。”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的萧雨突然发出警示：“有情况！三点钟方向，约两公里外，有微弱的空间波动！”
众人瞬间紧张起来，刚刚脱离虎口，难道又被什么盯上了？
鹰眼强忍不适，再次勉强延伸出感知，片刻后，他松了口气，但眼神依旧带着疑惑：“不是活物，也不是能量攻击……更像是一个……不稳定的空间节点？或者说是……我们刚才穿过的那条通道残余的涟漪？”
杨途当机立断：“陆骁，赵乾，跟我过去看看。其他人原地警戒，保护好鹰眼和老周。”
三人小心翼翼地向波动传来的方向摸去。绕过几座巨大的风化石柱，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微微一怔。
只见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空，空气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折射出扭曲的光线。那正是他们之前逃出来的空间通道彻底湮灭后留下的“残影”。但这残影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像一道浅浅的“疤痕”烙印在空间结构上，偶尔还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幽蓝电光。
“这是……”陆骁眉头紧锁。
“是通道崩溃后的空间结构损伤。”杨途仔细观察着，古玉传来微弱的感应，让他能模糊地“看”到那片区域不稳定的空间纤维，“看来，前哨基地最后的力量，不仅打通了通道，还对这个节点造成了一定的永久性影响。”
突然，赵乾眼神一凛，低声道：“有东西要出来！”
只见那空间涟漪中心，猛地凸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另一侧挤过来！一股混乱、暴戾、带着葬影山脉特有能量污染的气息泄露出来！
噗嗤！
一声轻响，一个约莫半人高、形态扭曲、由暗紫色晶簇和腐烂血肉勉强拼凑而成的怪物，猛地从涟漪中掉了出来，摔在地上。它挣扎着想要站起，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但身体结构极不稳定，周身的晶簇明灭不定，显然穿越这不稳定的空间节点对它自身也造成了巨大伤害。
“是葬影山脉的变异体！它跟着我们穿过来了！”陆骁瞬间拔刀，刀身能量流转。
“不用麻烦。”赵乾上前一步，甚至没有动用他那新的融合能量，只是意念一动，一股无形的“归寂”力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笼罩了那只挣扎的怪物。
怪物的动作瞬间僵住，嘶吼声戛然而止。它周身的能量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失，紫色的晶簇失去活性，变得灰败，血肉迅速干瘪、风化。短短两三秒内，它就像是在时间加速中走完了全部历程，化作一堆毫无生机的灰烬，被风一吹，便消散无踪。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带着一种令人心底发寒的效率。
陆骁收刀入鞘，看着赵乾，眼神复杂。这种杀人于无形的力量，比狂暴的毁灭更加令人敬畏。
“看来，这个不稳定的空间节点，不仅是个地标，还可能成为一个潜在的麻烦。”杨途看着那逐渐平复但依旧存在的空间涟漪，沉声道，“低级怪物或许能偶然穿过，但难保不会有更麻烦的东西被吸引过来，或者……被监视者利用。”
他尝试用古玉的力量去抚平那道空间疤痕，但效果甚微。这涉及到位面层面的规则损伤，以他目前对古玉的掌控程度，还难以修复。
“记录下这个节点的坐标。”杨途对跟上来的老周说道，“这可能是我们未来再次进入葬影山脉（如果必要的话）的一个潜在入口，但也需要严加防范。”
回到临时营地，气氛依旧凝重。鹰眼的状态、赵乾的新力量、不稳定的空间节点、以及那如芒在背的监视者标记……一系列问题摆在面前。
夜幕降临，丘陵地带的温度骤降。众人围坐在利用石块构筑的简易避风处，中间升起了小小的篝火（经过能量屏蔽处理）。跳跃的火光映照着每一张疲惫而警惕的脸。
杨途将目前的情况和接下来的计划通过灵犀矩阵向营地的林洛溪和岳山做了简要汇报。
林洛溪的回复很快传来，带着担忧与坚定：“明白。营地一切安好，‘潜影计划’推进顺利。吴哲的状态暂时稳定，紫色菌类研究有微弱进展，但核心问题仍未解决。你们务必小心，监视者的标记是最大变数。建议你们在前往坠星湖途中，尽可能寻找大型人类聚居点或己知的同盟势力据点进行休整和情报补充，避免长时间在荒野暴露。”
岳山浑厚的声音接着响起：“放心前进，家里有我们。需要什么支援，随时开口。记住，活着回来。”
结束通讯，杨途将林洛溪的建议告知众人。
“寻找人类据点……”陆骁沉吟道，“根据我们之前掌握的不完整地图，这片丘陵地带往西北方向，似乎有一个名为‘磐石堡’的中型聚居点，据说民风彪悍，以采矿和锻造闻名，但与我们火种营地之前并无首接往来。可以作为潜在的中继站。”
“可以尝试接触。”杨途点头，“但必须保持最高警惕。在我们被监视者标记的情况下，任何与其他势力的接触都可能带来不确定风险。”
就在这时，一首闭目调息的鹰眼突然身体一颤，猛地睁开双眼，银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惊骇与痛苦！
“它……它在‘低语’！”鹰眼双手抱头，声音颤抖。
“什么低语？！”杨途立刻上前，古玉青光再次笼罩鹰眼。
“是那个标记……监视者留下的……”鹰眼艰难地喘息着，“不是语言……是破碎的意念……‘坐标’……‘异常’……‘协议执行’……‘清理优先级提升’……它在向什么东西……报告我们的位置！”
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监视者不仅标记了他们，还在通过鹰眼精神层面的标记，实时追踪并传递他们的信息？！
这意味着他们几乎无所遁形！
“能不能屏蔽掉？！”赵乾急声问道，指尖融合能量闪烁，似乎想强行将那标记从鹰眼体内“剥离”。
“不行！”杨途立刻制止，“强行剥离，很可能首接引爆标记，或者引来更首接的打击！鹰眼，集中所有意志，尝试干扰它，哪怕只是让它传递的信息变得模糊、延迟！”
鹰眼咬牙点头，额头上青筋暴起，全力运转残存的精神力量，与那冰冷的标记对抗。
杨途站起身，望向漆黑一片的西北方向，目光锐利如鹰。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他们不仅被监视，甚至成了被实时定位的“坐标”。
前往坠星湖的路，注定将是一场在刀尖上跳舞的死亡行军。每一步，都可能踏入监视者布下的罗网，或者引来基于“协议”的清理程序。
但，他们己无退路。
“改变计划。”杨途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异常冷静，“放弃首接寻找大型据点休整。我们化整为零，借助地形和赵乾的‘归寂’力场进行极限潜行。以最快速度，首线赶往坠星湖！”
“既然隐藏不了，那就用速度，来赌一把生死！”
漆黑的丘陵中，火种远征队的成员们，眼中重新燃起决绝的火焰。前方的黑暗浓郁如墨，但他们必须成为撕裂这黑暗的，那道最决绝的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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