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红旗厂的灯光裹着丝线的柔光，映在车间的玻璃窗上，像绣布上缀满的星星。林晚秋坐在工作台前，指尖捏着陈阿婆给的老周地址，纸上的墨迹还带着钢笔的涩感——陈阿婆的字和母亲很像，都是娟秀里藏着韧劲，连顿笔的弧度都几乎一样。
沈知远在旁边整理上海地图，红笔圈出的“浩远纺织厂”旁，又添了个小小的“？”，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像在替未卜的行程敲着鼓。“明天咱们先去见老周，”他把地图叠好，塞进帆布包，“从他嘴里套出秘密仓库的具置，再去陈阿婆的绣坊，两边都不耽误。”
卫东趴在旁边的小桌上，借着台灯的光绣“东方明珠”的塔尖，银线在他手里绕了个圈，突然“啪”地断了。他噘着嘴捡起线头，指尖无意间蹭过桌角的手机——是林晚秋放在这儿的，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弹出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短短一行字：“老周今晚不会见你们了，他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现在有人盯着他。”
林晚秋的心猛地一沉，伸手抓过手机，指尖触到屏幕的凉意，像摸到冰。短信没有署名，发件人的号码是乱码，显然是故意隐藏了身份。“有人盯着老周？”她声音发颤，把手机递给沈知远，“是王浩的人吗？还是他那个‘靠山’派来的？”
沈知远的眉头瞬间拧成结，指尖快速滑动屏幕，想查发件人信息，却只看到一片乱码。“不好说，”他的声音比平时沉了些，“但能知道咱们要见老周，说明对方要么盯着老周，要么……盯着咱们。”
就在这时，车间门口突然传来“咚”的一声轻响，像有人撞在了门框上。卫东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绣针掉在地上，针尾的蓝布在灯光下晃了晃。沈知远立刻起身，顺手抓起桌上的扳手，脚步放得极轻，往门口挪去——车间的灯只开了工作台这一盏，门口的阴影里，隐约能看到个佝偻的身影。
“谁？”沈知远的声音带着警惕，扳手在手里握得更紧。
阴影里的人慢慢走出来，是个穿着旧夹克的老人，头发乱得像枯草，脸上沾着泥土，右手紧紧攥着个布包，布角还在滴着水——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雨丝裹着夜色，凉得人心里发紧。“我……我是老周，”老人的声音发颤，像是冻得，又像是怕得，“陈阿婆让我来的，我……我不敢去住处，有人跟着我。”
林晚秋赶紧起身，拉亮车间的大灯。灯光下，老周的样子更清晰了：夹克的肘部磨破了洞，裤脚沾着泥，右胳膊上有块淤青，像是被人打了。他手里的布包湿漉漉的，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像是里面装着命根子。
“老周，您没事吧？”林晚秋递过毛巾，心里满是紧张，“是谁跟着您？是不是王浩的人？”
老周接过毛巾，却没擦脸，只是把布包往林晚秋手里塞，布包的湿冷透过指尖传过来，还带着股铁锈味。“这里面……是王浩秘密仓库的钥匙，还有……还有这个，作者“作者天涯海角”推荐阅读《绣色流年》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睛往门口瞟了瞟，像是怕被人听见，“是你父亲当年绣的‘缠枝莲’碎布，我在仓库角落里找到的，上面有个‘刘’字，不是刘志强的‘刘’，是……是当年红旗厂刘厂长的‘刘’！”
“刘厂长？”林晚秋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布包差点掉在地上。她赶紧打开布包，里面果然有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还有块巴掌大的棉布——棉布上绣着半朵缠枝莲，针法是父亲最擅长的“游丝绣”，花瓣中心用红线绣了个小小的“刘”字，字迹的笔画走势，和当年刘厂长在车间墙上题的“劳动光荣”里的“刘”，一模一样！
老周的呼吸越来越急，声音带着哭腔：“王浩的仓库里，不仅有次品零件，还有本账本，记着他给刘厂长送钱的事……我偷钥匙的时候被发现了，他们打了我，还说‘找到你就废了你’……晚秋姑娘，我知道的就这些，你……你们一定要小心，刘厂长现在在上海，是个大人物，王浩只是他的小喽啰……”
“刘厂长？”沈知远的眉头皱得更紧，“当年红旗厂的刘建国？他不是早就退休去上海了吗？怎么会是王浩的靠山？”
老周还没来得及回答，车间外面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车灯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怪兽的爪子。老周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往桌子底下钻：“是他们！他们找来了！我得走了，你们……你们一定要保住证据！”
他话音刚落，车间的门就被“砰”地踹开，两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闯进来，手里拿着棍子，眼神凶狠：“老周，把东西交出来！不然今天别想走！”
沈知远立刻把林晚秋和卫东护在身后，手里的扳手举了起来：“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林晚秋紧紧攥着布包，心脏“咚咚”跳得快要出来——布包里的钥匙和碎布，是指向刘厂长的关键证据，也是父亲真相的最后一块拼图。可现在，他们被堵在车间里，老周吓得躲在桌下，黑衣服的人步步紧逼，外面还有汽车等着……
黑衣服的人没说话，举着棍子就朝沈知远冲过来。车间里的机器还在低声运转，银线从纱锭上垂下，在灯光下晃着，像悬在半空的刀。林晚秋看着眼前的混乱，突然想起父亲当年在车间里保护机器的样子——父亲也是这样，面对危险，绝不后退。
她深吸一口气，摸出发髻上的银簪，簪尖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可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老周从桌下爬出来，往门口挪去，而其中一个黑衣人突然转向老周，棍子挥了过去——老周手里还攥着半块没来得及说的话，布包的一角从他手里滑落，露出里面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上面的字迹，和刘厂长当年的笔迹，一模一样……
车间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汽车引擎的轰鸣裹着棍子的风声，混着机器的“嗡嗡”声，织成一张紧张的网。林晚秋不知道老周能不能躲开那一棍，不知道手里的证据能不能保住，更不知道那个藏在上海的刘厂长，还藏着多少和父亲死亡有关的秘密。她只知道，今晚这关，他们必须闯过去，否则，所有的真相，所有的传承，都可能永远埋在这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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