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沉沦
香槟塔折射着水晶吊灯过于炽亮的光，晃得人眼睛发涩。空气里昂贵香水的尾调、奶油蛋糕的甜腻与喧闹的人声搅拌在一起，织成一张无所不在的、名为“成功”与“圆满”的网。林暖暖蜷在宴会厅最不起眼的角落，指尖冰凉，目光却像被钉死在舞池中央那对相拥的男女身上。
不是新郎新娘。是陆辰逸和苏晓曼。
2010年秋，一场高中同学的婚礼。他们俨然是宴会上另一对主角。苏晓曼的头轻靠在陆辰逸肩上，脸上洋溢着她无比熟悉的、被娇宠的幸福。周围是同学们或真心或假意的起哄。
“真是郎才女貌，破镜重圆，太难得了！”
“辰逸在投行己是风生水起，晓曼也快升总监了，强强联合啊。”
“兜兜转转，果然还是最初的人最好。”
最初的人？那她林暖暖算什么？高中三年，她像个卑微的影子，活在被苏晓曼“施舍”的友谊光环下，更可笑地承载着陆辰逸那份若即若离、最终被证实为一场满足其掌控欲的残酷恶作剧的“好感”。大学西年，工作两年，她用了整整六年，才勉强从那泥潭里挣扎出来，带着一身伤痕和一份仅能糊口的普通工作。
而他们，践踏过她青春的人，此刻却光鲜亮丽地站在这里，坦然接受着众人的艳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她必须离开。
“暖暖，这么早就走？”发福的体育委员拦住她。
“嗯，不舒服。”
“别啊！老同学聚一次多难。”他热情地拽住她胳膊，“你看人家陆辰逸和苏晓曼，分分合合，听说好事近了！缘分妙不可言……”
“缘分？”这个词像一把冰锥，捅进她心脏。她用力抽回手，指甲在对方手背留下浅痕也浑然不觉，跌撞着冲出了那扇隔绝喧嚣的厚重门扉。
夜风凛冽，刮过她滚烫的脸颊。站在酒店门口，望着2010年都市的霓虹闪烁，她只感到彻骨的陌生与孤独。八年，仿佛从未真正离开过那个充满屈辱的高中时代。
一辆黑色轿车无声滑到她面前。车窗降下，陆辰逸那张更显成熟疏离的脸出现。副驾上的苏晓曼依偎着他，笑容温婉。
“林暖暖，住哪？顺路送你。”语气是经过计算的客气，带着不经意的施舍。
“是呀暖暖，这么晚，一个人不安全。”苏晓曼的声音柔得像蜜。
他们坐在温暖的车厢里，像欣赏一幅与己无关的风景画般看着她。这一对璧人，这辆豪车，与她身后华丽的酒店、眼前繁华的都市，共同构成一个完美闭环，再次将她钉在“失败者”的耻辱柱上。悲愤与荒谬感如火山岩浆般轰然爆发。
“不用了。”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尾音却抑制不住一丝颤抖。这颤抖让她倍感耻辱。
她猛地转身，冲向马路对面。刺眼的远光灯瞬间吞噬视野！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撕裂夜空！
“小心——！”
太晚了。
巨力狠狠撞上侧身，世界天旋地转，剧痛淹没了所有意识。最后刹那，她仿佛又看到陆辰逸和苏晓曼冷漠的脸，还有另一张模糊的、写满焦急与痛楚的年轻面孔……顾言澈……
不甘心……好恨……若有来生……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的不甘与怨恨能量，符合绑定标准。‘复仇女神’系统激活，绑定中……】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幽冥判词。
【绑定成功。宿主：林暖暖。状态：重生（时间锚点：2004年秋，高二上学期）。核心任务：向命运之敌实施复仇，扭转轨迹。进度：0%。】
【警告：万物遵循等价交换。首次激活，需支付‘淡忘一种童年色彩’的权限。是否确认支付？】
色彩……2010年夜晚那绚烂却冰冷的霓虹，在她迅速黯淡的视野里碎裂、剥离。
“支付……”她用尽残存的意念。
【代价己收取（特定蓝色）。系统全面激活。祝您复仇愉快。】
……
湿冷的触感最先唤醒神经。耳边是嘈杂失真的广播体操音乐——《舞动青春》。眼前，是出租屋天花板上那片熟悉到心脏骤停的、因渗水晕开的焦黄霉斑。
2004年。高二。她的房间。她回来了。
林暖暖猛地从硬板床上弹坐起来，大口喘息，冷汗浸透旧睡衣。车祸的剧痛残留体内，婚宴上每一帧画面都清晰如昨。她冲到窗边，用力推开老旧的木窗。深秋微凉空气涌入，楼下是穿着臃肿校服、嬉笑走向校园的学生，远处老槐树枝叶比记忆中年份更久远时繁茂。
狂喜、恐惧、深入骨髓的恨意……海啸般冲刷着她的理智。她紧紧抓住窗棂，指节泛白。
陆辰逸，苏晓曼。2010年的风光无限？
这一世，我绝不会让你们，走到那一天。
她抬起年轻却苍白的手。支付了一种色彩？具体是哪种己然模糊，只觉世界的某个角落微微褪色。但没关系。
与即将展开的、鲜血与眼泪浇灌的复仇之路相比，这点代价，微不足道。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母亲的声音比记忆中年轻，却依旧疲惫：“暖暖，醒了吗？高二了，关键时期，别开学就迟到。”
林暖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滔天巨浪，打开门，对母亲努力扯出平静的微笑。
“醒了，妈。这就好。”
她的目光，却越过母亲，投向虚空，冰冷、锐利，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高二。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必将被改写。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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