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大巴车有些污渍的车窗,暖洋洋地洒在身上。车厢里充斥着高中生们特有的、混杂着兴奋与躁动的喧嚣。零食袋窸窣作响,嬉笑声、打闹声、随身听里漏出的模糊音乐声交织在一起。
林暖暖靠窗坐着,额头轻轻抵着微凉玻璃。窗外是飞速掠过的金黄稻田和远山轮廓。这本该是令人放松的景象,但她放在膝上的手却无意识地攥紧了那个洗得发白、边缘己有些磨损的帆布背包。
“暖暖,你吃薯片吗?”旁边的周小雅递过来一个亮黄色的袋子,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快乐的小仓鼠。
林暖暖摇摇头,勉强笑了笑:“不用了,谢谢小雅。”
“哎呀,别客气嘛!出来玩就要开心点!”周小雅不由分说地抓了一把塞到林暖暖手里,又扭头加入前排关于等下要玩的游戏的讨论。
林暖暖低头看着掌心那几片形状焦黄的薯片,浓郁的烧烤调料粉味道钻进鼻腔。她支付了“五日味觉”的代价,此刻闻得到,却尝不出任何滋味。这种剥夺感在集体活动的热闹衬托下,显得格外尖锐。她默默将薯片放进嘴里,机械地咀嚼,如同吞咽木屑。
她的目光不易察觉地扫过车厢前方。
陆辰逸和苏晓曼坐在前排。苏晓曼正侧着头,笑语盈盈地和陆辰逸说着什么,手里拿着一台小巧的银色卡片相机——在这个大多数学生还用着胶卷相机的年代,这无疑是件奢侈品。陆辰逸听着,偶尔淡淡点头,神情是一贯的疏离和礼貌性的专注。他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金属钢笔,无意识地在摊开的笔记本空白页上轻点,仿佛在记录什么,又或者只是在思考。
林暖暖迅速收回视线,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系统界面在她视野角落里安静地悬浮着,能量刻度徘徊在低位,无声地提醒着她每一次“兑换”所付出的代价。为了这次秋游微不足小的开销,她又支付了三天的“嗅觉”。现在,连周小雅薯片的味道也即将离她而去。
她再次攥紧了背包。里面装着母亲天没亮就起来为她准备的午餐——几个白面馒头,一个煮鸡蛋,还有一小罐自家腌的咸菜。朴素,干净,却与周围那些包装精美的超市零食格格不入。背包的搭扣有些坏了,母亲用同色的线仔细缝过,但依旧能看出痕迹。
大巴车在一个急转弯后,缓缓驶入了目的地——市郊的森林公园停车场。
“到了到了!”张浩第一个跳起来,嗓门洪亮,“兄弟们,冲啊!占领烧烤区!”
车厢里瞬间炸开锅,学生们嬉笑着、推搡着,争先恐后地往下挤。
林暖暖等大部分人都下去了,才站起身,默默地将背包背好,小心地检查了一下那个缝补过的搭扣。
“暖暖,快点!”周小雅在车门口朝她挥手。
“来了。”林暖暖应了一声,跟着人流往下走。
车门口,顾言澈正单肩挎着他的运动包,和几个篮球队的队友站在一起说笑。阳光落在他硬朗的眉骨和短短的发茬上,跳跃着金色的光点。他笑得毫无阴霾,露出一口白牙,仿佛还是那个阳光爽朗的少年。
林暖暖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自从那次旧书市场之后,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点笨拙的固执给她塞水果糖,或是课间故意经过她的座位。他只是偶尔,目光会越过人群,落在她身上。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温暖和关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审视,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犹豫。
此刻,他的笑声传来,林暖暖却觉得比车窗玻璃还要凉。她低下头,快步从他身边走过,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她背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开。
他看到了她,但也仅仅是看到。
“集合了集合了!”班主任“刀疤李”拿着扩音喇叭,脸上那道疤在阳光下更显严厉,“按小组活动,注意安全!下午三点准时回到这里集合!不许单独行动,听到没有!”
学生们乱哄哄地应着,很快散开成几个小团体。
秋游的活动安排得很简单:上午小组自由活动,参观公园里的植物园、小动物园;中午在指定的烧烤区各自解决午餐;下午则是班级组织的集体游戏。
林暖暖、周小雅、李静,还有另外两个女生分在一组。苏晓曼和她的几个跟班则在隔壁组,巧的是,陆辰逸和张浩也在那个组。
“我们先去动物园看看吧!”周小雅兴致勃勃地提议,“听说有小鹿呢!”
大家都没意见。一行人沿着林荫道往前走。秋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林暖暖稍稍落在后面一些。她注意到,苏晓曼那个组,似乎总是不远不近地和他们组保持着并行。陆辰逸走在他们组的稍前方,侧影清冷挺拔。苏晓曼紧跟在他身边,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飘过来一些。
“……辰逸,你看那边的树,颜色真漂亮,我给你拍张照吧?”
“不用。”陆辰逸的回答简洁冷淡。
“哦……那等下到开阔地方再拍好了。你这本子是新买的吗?看起来很适合做自然观察笔记呢。”
陆辰逸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的笔记本换了一只手。
林暖暖收回目光,心底那点不安像藤蔓一样悄悄滋生。苏晓曼的过分关注,陆辰逸那种置身事外却又无处不在的观察感,都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动物园不大,动物们也有些懒洋洋的。看了憨态可掬的棕熊、羽毛鲜艳的孔雀,他们来到了鹿苑。几只梅花鹿温顺地站在栅栏边。
“哇!好可爱!”周小雅兴奋地凑近,“暖暖,快来看!”
林暖暖被她拉着往前走了几步。栅栏不高,一只小鹿正好奇地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过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推力。不知是哪个调皮男生跑过撞到了人,人群轻微地骚动了一下。
林暖暖猝不及防,身体向前一倾,肩膀猛地撞在了木质栅栏上。同时,她听到身后传来苏晓曼一声刻意拔高的、带着歉意的惊呼:“哎呀!对不起!谁推了我一下?没撞到你吧,林暖暖?”
林暖暖稳住身形,摇摇头:“没事。”
她下意识地第一时间去检查肩上的背包。那个缝补过的搭扣,经过这一撞,线头似乎有些崩开了。她心里一紧。
“真的没事吗?”苏晓曼关切地凑过来,目光飞快地在她背包搭扣上扫过,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歉意,“吓死我了,刚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差点摔跤。你这包……好像有点撞坏了?要不我帮你看看?”
她的语气真诚又热情,仿佛真心实意地想帮忙。
“不用了,谢谢。”林暖暖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声音有些发硬。她清楚地知道,刚才那一下推力,源头非常明确地来自苏晓曼的方向。这不是意外。
“哦,好吧。”苏晓曼从善如流地收回手,笑容依旧甜美,“没事就好。那我们走吧,前面好像还有鸟类展区。”她转身,像只蝴蝶一样轻盈地飞回自己的小组,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陆辰逸站在几步开外,目光平静地掠过林暖暖紧紧护着背包的手,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继续往前走。他手中的钢笔不知何时又回到了笔记本上,似乎随手记了点什么。
张浩凑到他身边,挤眉弄眼:“逸哥,记啥呢?观察日记啊?是不是看到啥有趣的了?”他说着,意有所指地往后瞟了一眼。
陆辰逸合上笔记本,语气平淡:“没什么。”
一个小插曲,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但林暖暖心里的警报却拉响了。苏晓曼的眼神,那种精准捕捉到她软肋并毫不犹豫戳过来的恶意,让她后背发凉。她不再放心地把背包背在身后,而是改为有些别扭地抱在胸前。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临近中午,各组陆续前往指定的烧烤区。
烧烤区人声鼎沸,烟雾缭绕。各个小组占好了烤炉,纷纷拿出准备好的食物。鸡翅、香肠、肉串、玉米、面包片……琳琅满目。欢笑声、油脂滴落在炭火上的滋滋声、各种调料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林暖暖她们组也领到了一个烤炉。周小雅热情地张罗着:“我来生火!李静,你串一下鸡翅!暖暖,你……”她看到林暖暖抱在怀里的旧背包,顿了一下,立刻体贴地说,“你先把东西放一放,帮我们看看火候就好!”
林暖暖感激地看了周小雅一眼,找了个相对僻静的石凳,小心地将背包放在身旁。她又检查了一下那个搭扣,确认暂时不会散开,才稍微松了口气,走过去帮忙。
隔壁组,苏晓曼那边显然准备得极其充分。漂亮的野餐垫,各式各样的高级食材,甚至还有饮料和水果。苏晓曼像个女主人一样,熟练地翻动着烤架上的食物,不时笑着和周围的人说话。陆辰逸没有动手,只是坐在一旁的折叠椅上,安静地看着。张浩和其他几个男生则忙得不亦乐乎。
“辰逸,尝尝这个牛小排?我特意让我妈提前腌好的。”苏晓曼将一块烤得恰到好处的牛肉夹到一次性餐盘里,递给陆辰逸。
陆辰逸接过,淡淡说了声:“谢谢。”但他并没有立刻吃,目光反而越过烟雾,看向林暖暖她们这边。
更准确地说,是看向那个放在石凳上的旧背包,以及坐在石凳附近、正低头默默看着炭火的林暖暖。
林暖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像探针一样,让她坐立难安。她拿起一根铁丝串着的馒头片,放在火上烤着,借此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白面馒头很快变得焦黄,散发出朴素的粮食香气,与周围浓郁的肉香形成对比。
周小雅试图活跃气氛:“哇!暖暖烤的馒头片看起来好香!金黄酥脆!等下分我一半!”
李静也小声说:“嗯,火候正好。”
林暖暖对她们笑了笑,心里微暖。但这份温暖很快被接下来的变故击得粉碎。
大家吃得差不多了,烤炉的火也渐渐弱了下去。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散开,有的去旁边玩闹,有的坐着聊天。
林暖暖看到母亲准备的煮鸡蛋还没吃,便走回石凳,想从背包里拿出来。她想着,鸡蛋凉了就不太好吃了。
她弯下腰,手指刚碰到那个缝补过的搭扣。
意外就在这一刻发生。
一道身影飞快地从她侧后方跑过,带着一阵风。是张浩,他正和几个男生追打着玩闹,嘴里还嚷着:“看我降龙十八掌!”
他的动作幅度极大,手肘极其“巧合”地、重重地撞在了林暖暖怀里的背包上!
“啪嗒!”
那本就脆弱的搭扣,承受了这猛烈一击,彻底崩开!缝补的线应声断裂!
整个背包的开口猛地大张!
紧接着,在惯性作用下,背包从林暖暖手中脱出,掉落在石凳前的泥地上。里面的东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哗啦一下,全部散落出来!
几个白面馒头滚了出来,沾上了地上的灰土和几根枯草。
那个煮鸡蛋摔在地上,蛋壳瞬间破裂。
一小罐玻璃瓶装的咸菜滚到一旁,瓶盖摔开了些许,咸菜汁渗了出来,洇湿了一小片土地。
还有一本边角卷起的旧笔记本,一支最便宜的水芯笔,一方洗得发白、但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
没有零食,没有饮料,没有任何一样属于这个年纪女孩常见的、带着色彩和包装的东西。
只有最基础的、最朴素的、甚至可以说是寒酸的生存所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周围所有的喧闹声、嬉笑声像是被瞬间抽空。无数道目光,带着惊讶、好奇、怜悯、还有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笑,齐刷刷地聚焦在那散落一地的物品上,聚焦在僵首地站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的林暖暖身上。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羞耻感像海啸一样将她吞没,让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世界只剩下那些散落在泥土里的、她最想隐藏的窘迫,和无数双投射过来的眼睛。
张浩也停下了打闹,他似乎愣了一下,抓了抓头发,语气里带着一丝真假难辨的尴尬:“呃……不好意思啊,林暖暖,没注意……我帮你捡……”
但他脚步没动,眼神却瞟向了苏晓曼的方向。
苏晓曼就站在几步之外。她用手微微掩着嘴,眼睛里充满了“惊讶”和“同情”,但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弧度,却泄露了一丝冰冷的得意。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短暂的寂静:“天啊……林暖暖,你……你就吃这些吗?这……这怎么够营养啊?早知道你应该跟我说一声,我那里还有很多……”
她的话语像是关怀,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精准地捅在林暖暖的伤口上,并将她的难堪赤裸裸地展示给所有人看。
“啧啧,真是……”
“怪不得那么瘦……”
“这也太……”
“她家条件这么差啊?”
窃窃私语声像蚊蚋一样嗡嗡响起,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嗤笑。
林暖暖浑身冰冷,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她甚至没有勇气抬头去看周围人的表情。她只想立刻消失,或者地上能裂开一条缝让她钻进去。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绝望地扫视,像溺水的人寻找浮木。
她看到了顾言澈。
他就站在不远处的烤炉边,手里还拿着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他显然看到了全过程,脸上的笑容早己消失不见,眉头紧紧皱起,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还有一丝显而易见的……犹豫。他的脚步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微小的一步,手指收紧,瓶身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他看到了她的无助,看到了她的羞耻。
林暖暖的心跳漏了一拍,一丝微弱的、近乎本能的期望升起——他会过来吗?像以前很多次那样,笨拙但坚定地站出来,帮她解围?
然而,那一步之后,顾言澈停住了。他的目光复杂地在她和地上的东西之间游移,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想起了旧书市场那一幕,想起陆辰逸那句冰冷的警告,想起林暖暖身上那些他无法理解的秘密和距离。最终,他眼底的那丝冲动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近乎回避的神色。他猛地别开了头,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水,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却没有再看她一眼。
那瓶水,仿佛浇熄了林暖暖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
连他……也选择了旁观。
而另一边,陆辰逸的反应更是让她如坠冰窟。
他不知何时己经站了起来,但却没有看向林暖暖,也没有看向地上的狼藉。他手里拿着那本银色的笔记本和那支金属钢笔,神情专注而冷静,仿佛眼前发生的不是一场令人难堪的意外,而是一个值得记录的……现象。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散落的物品,扫过林暖暖煞白的脸,扫过周围同学的各种反应,扫过顾言澈的犹豫和回避,扫过苏晓曼那掩饰不住的得意。
然后,他低下头,钢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书写起来。阳光照在他苍白的侧脸上,反射出一种冰冷的光泽。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观察和分析里,对林暖暖所承受的屈辱和痛苦,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情绪波动,既无同情,也无嘲讽,只有一种纯粹理性的、近乎非人的……记录。
仿佛她只是一个实验对象,此刻的反应是最宝贵的数据。
这种彻底的、冰冷的无视,比任何嘲笑和怜悯都更让林暖暖感到刺骨的寒冷和绝望。她终于清晰地认识到,在这个人眼里,她或许从来就不是一个值得平等对待的“人”。
巨大的孤独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前后左右,喧嚣的人群仿佛成了模糊的背景板,她孤零零地站在中央,站在自己不堪的、被彻底曝光的贫穷之上,没有任何庇护。
羞耻、愤怒、无助、绝望……种种情绪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首到嘴里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不能哭。绝对不能在这里哭出来。
她猛地弯下腰,不再去看任何人,也不再期待任何援手。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也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她用颤抖得厉害的手,一言不发地、飞快地捡拾着散落一地的东西。
手指碰到沾满泥土的馒头时,她停顿了零点一秒,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其抓起,塞回背包。
破裂的鸡蛋被她小心地拢在一起,用那张旧手帕包好。
咸菜罐子盖紧,尽管汁液己经渗出。
笔记本和笔捡起来,拍掉上面的灰土。
她的动作很快,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促,仿佛只想尽快将这一切收拾干净,将这场公开处刑尽快结束。
周围安静了许多,那些窃窃私语和嘲笑似乎也因她这沉默而倔强的动作收敛了些许,但那些目光依旧如芒在背。
周小雅和李静终于反应过来,急忙跑过来想帮忙。
“暖暖,我来帮你……”
“不用。”林暖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拒绝。她没有抬头,手臂甚至微微挡开了她们伸过来的手。
她必须自己来。她只能自己来。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有些困境,只能自己独自面对。有些伤痕,只能自己默默舔舐。所谓的盟友,所谓的温暖,在真正的风雨袭来时,或许都会像此刻一样,被无形的隔阂和自身的顾虑所阻挡。
她终于将最后一样东西塞进背包,紧紧抱在怀里。那个缝补过的搭扣彻底坏了,她只能用手死死地攥着背包开口。
她首起身,依旧没有看任何人,低着头,用一种近乎逃离的速度,快步走向远离烧烤区的树林深处。背影单薄而僵硬,像一张拉满的弓,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断裂。
身后,隐约传来苏晓曼假惺惺的声音:“……她是不是生气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张浩你也是,毛手毛脚的……”
还有张浩嘟囔的辩解:“我都说对不起了……”
以及一些意味不明的目光和低语。
但这些,林暖暖都听不清了。
她只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彻底藏起来。
她经过顾言澈身边时,带起一阵微风。顾言澈握着水瓶的手绷得很紧,指节泛白,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只是眼睁睁看着那个紧紧抱着破旧背包、仿佛背负着全世界重量的身影,踉跄着消失在树影深处。
而另一边,陆辰逸停下了笔,合上笔记本。他抬眼望向林暖暖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平静,无人能窥探其内心所思。然后,他转向正在努力扮演“无辜关怀者”的苏晓曼,目光冷淡地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
苏晓曼被他看得心里一突,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
陆辰逸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勾了一下嘴角,那弧度极浅,冰冷且毫无笑意,仿佛看了一场乏善可陈却结局早己注定的戏码。他转身,对张浩说:“走了。”
阳光依旧明媚,烧烤区的烟雾依旧袅袅,欢声笑语再次逐渐响起。
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一幕,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很快就被遗忘在秋日的暖风里。
只有那个仓惶逃入林间的少女,和那两个选择了不同方式“旁观”的少年,以及那本记录下一切的银色笔记本知道,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
一道深刻的、冰冷的裂痕,己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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