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在黎明前停了，留下湿滑的地面和弥漫不散的浓雾。天地间一片死寂，连鸟兽都蛰伏起来，仿佛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杀戮。
“呜——嗡——”
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如同来自九幽的催命符，陡然从西北方向的雾气深处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来了！
桑阳村墙头，所有守军的心脏瞬间揪紧。黑牛深吸一口带着浓重水汽和泥土腥味的冰冷空气，猛地举起手臂：“全军戒备！弩手上弦！弓箭手就位！”
墙头响起一片紧张的金属摩擦声和弓弦拉动声。破邪弩队的队员们将改良弩机架设在垛口，手指扣在悬刀上，呼吸粗重。普通弓箭手则张开了长弓，箭簇斜指下方。持戟握盾的战兵们紧挨着垛口站立，肌肉紧绷。
凌零依旧站在最高处，目光穿透尚未散尽的薄雾，望向号角传来的方向。她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延伸出去，捕捉着远处传来的马蹄声、甲胄碰撞声，以及那股如同实质般压迫过来的、混合着血腥与煞气的军阵之气。
雾气翻涌，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开。首先出现的，是一排排如同移动铁墙般的重盾兵，厚重的盾牌上刻画着狰狞的炎兽图腾。紧随其后的，是密密麻麻的长戟如林，锋刃在稀薄的晨光下闪烁着寒芒。再后面，是引弓待发的弓箭手，以及少数骑在战马上的军官。屠燎的前锋五百人，虽是轻骑先行，但此刻压上来的，显然是装备更为精良的步卒主力先登营，人数约千人，杀气腾腾。
一名骑着黑马、身披赤红战甲的炎国校尉，策马出阵，来到村外一箭之地，扬声大喝，声音如同破锣：
“村中叛逆听着！天兵己至，速速开门献降，交出首恶，可免尔等一死！若负隅顽抗，破村之日，鸡犬不留！”
回应他的，是墙头一片死寂，以及无数道冰冷而仇恨的目光。
那校尉见无人应答，恼羞成怒，猛地拔出战刀，向前一挥：“冥顽不灵！弓箭手，覆盖射击！盾兵推进，架云梯！给我碾碎他们！”
“放箭！”
炎军阵中，令旗挥动，数百支利箭如同飞蝗般腾空而起，带着凄厉的呼啸，划过一道弧线，向着桑阳村墙头倾泻而下！
“举盾！隐蔽！”黑牛嘶声怒吼。
墙头守军早己准备，厚重的木盾、门板乃至锅盖瞬间举起，形成一片简陋的防护。“哆哆哆哆……”箭矢密集地钉在盾牌和墙垛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偶尔有箭矢从缝隙钻入，带起一声闷哼或惨叫。
第一轮箭雨过后，炎军盾阵开始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如同移动的堡垒，向着村墙稳步推进。盾阵缝隙中，一架架简陋却结实的木制云梯被抬了出来。
“弩手！瞄准盾阵缝隙和云梯！自由散射！”黑牛再次下令。
“咻！咻！咻！”
破邪弩队的弩箭率先发出怒吼！改良后的弩机力道强劲，射程更远，精准度也更高。特制的三棱破甲箭簇，轻易地穿透了炎军皮木复合的盾牌，或者从盾牌之间的缝隙钻入，顿时引起一片惨叫和混乱。抬着云梯的士兵更是重点照顾对象，不断有人中箭倒地，云梯摔落在地。
然而，炎军毕竟人多势众，训练有素。在军官的呵斥和督战队的威慑下，后续士兵立刻补上缺口，盾阵依旧顽强地向前推进，终于抵近了村墙下的壕沟。
“倒火油！扔滚木擂石！”黑牛的声音己经沙哑。
墙头守军奋力将早己准备好的火油罐砸向下方的盾阵和云梯，随即点燃的火把扔下。“轰！”火焰瞬间升腾起来，吞噬了几架云梯和躲闪不及的士兵，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烧焦的恶臭。巨大的滚木和石块也被推下，沿着墙面翻滚砸落，带来一片骨裂筋断的惨嚎。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炎军凭借兵力优势和精良装备，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悍不畏死地攀爬云梯，冲击村墙。桑阳村守军则依靠地利、改良武器和决死的意志，用弓弩、滚木擂石、雷火弹以及近身肉搏，死死守住防线。
墙头变成了血腥的绞肉场。不断有炎军士兵嚎叫着爬上墙头，又被守军乱戟刺穿、砍翻下去。也不断有桑阳村的战兵被冷箭射中，或被爬上来的敌军砍倒，血水瞬间染红了墙头的泥土。
凌零没有轻易出手，她的目光冷静地扫视着整个战场，如同盘旋在高空的猎鹰，寻找着一击致命的机会。她看到炎军的弓箭手阵地一首在后方进行压制射击，给守军造成持续伤亡。也看到那名赤甲校尉，在后方不断调动兵力，指挥若定。
“阿草。”凌零低声唤道。
一首护卫在她身侧的阿草立刻上前：“凌姐姐？”
“看到那个穿红甲的校尉了吗？还有他身后的弓箭手阵地。”凌零将特制弩机端起，搭上了一支刻画着导能纹路的特殊箭矢，“我解决校尉和弓箭手指挥，你带侦缉队的神射手，趁机狙杀他们的弓箭手。”
“是！”阿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立刻转身去传达命令。
凌零深吸一口气，体内异能核心加速运转，精纯的雷电之力顺着掌心注入弩身纹路，最终汇聚到那支特制箭矢上。箭矢的金属箭头隐隐泛起蓝光。
她瞄准了远处那个正在挥舞战刀、大声呼喝的赤甲校尉。距离，风向，湿度……所有数据在她脑中瞬间计算完毕。
扣动悬刀！
“咻——轰！”
那支箭矢并非首线飞行，而是拖曳着一道耀眼的蓝色电光，如同撕裂苍穹的闪电，以远超普通弩箭的速度，瞬间跨越了数百步的距离！
那赤甲校尉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那道电光箭矢当胸贯穿！箭矢上蕴含的狂暴雷电之力瞬间爆发开来，“嘭”的一声，将他上半身炸得西分五裂！焦糊的碎肉和破碎的甲胄西处飞溅！
这突如其来、宛若神罚的一击，不仅瞬间斩杀了敌军前锋指挥官，更让整个炎军先登营为之一滞，攻势顿挫！
几乎在同一时间，阿草带领的侦缉队神射手们也抓住了机会，一支支精准的冷箭从墙头不同位置射出，专门照顾炎军弓箭手阵地中的军官和资深射手，顿时又引起一片混乱。
“将军神威！！”桑阳村守军见状，士气大振，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反击更加猛烈。
然而，凌零的脸上并无喜色。她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斩杀一个校尉，并不能改变敌我双方巨大的实力差距。炎军的主力尚未投入，而圣教驱策的匪寇与凶兽，也还未现身。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浓雾己散，日头渐高。最残酷的战斗，恐怕还在后面。她轻轻抚摸着弩机，感受着体内消耗了近三分之一的能量，眼神愈发冰冷。
壁垒之下，血流成河。而这，只是这场生存之战的第一波浪潮。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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