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的冰冷水汽氤氲弥漫，带着矿物质和未知菌类的淡淡腥气。唯一的光源来自陈星战术腕表上微弱不堪的照明，以及潘多拉皮肤下那尚未完全平息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幽蓝微光。她蜷缩在陈星身边，冰冷的身体微微颤抖，湿透的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那双曾倒映着宇宙奥秘的眼睛此刻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
陈星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上，疲惫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每一根神经。手臂上的伤口在冰冷水汽的刺激下阵阵抽痛，意识深潜带来的精神撕裂感远未平复。凌最后决绝的身影、沃克博士惊骇的面容、“庇护所”崩塌的轰鸣与惨叫……如同噩梦般在脑海中反复上演。
代价太大了。
他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看着掌心。就是这只手，爆发过不属于人类的力量，按过沃克博士的控制台，砸碎了囚禁潘多拉的玻璃舱……也间接导致了这场灾难。
“哥哥……”一声微弱的、带着哭腔的梦呓从身边传来。
陈星低下头。潘多拉在梦中不安地蹙着眉，仿佛正被可怕的景象追逐。她不再是那个编号P-07α的战略资产，只是一个受尽折磨、无依无靠的少女。
他心中的某处柔软被触动。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生涩地、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真正的妹妹。“没事了……暂时没事了……”他低声道，声音沙哑。
或许是他的安抚起了作用，或许是体内能量的逐渐平复，潘多拉的颤抖慢慢停止了，呼吸变得均匀悠长，真正陷入了沉睡。
陈星却毫无睡意。他必须思考下一步。这里并不安全，UER的崩溃可能只是局部，外星主力的注意力或许很快会转移到别处，或者派出地面部队深入搜索他们这两个“异常因子”。他们需要食物、水、更安全的藏身点，还需要……理解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回想起意识深潜时惊鸿一瞥看到的破碎景象——那个死寂的、布满尘埃的废墟世界，断裂的星环，无尽的悲怆与孤独……那是“源初意识”的过去？它并非天生的毁灭者，它也曾失去一切？那场“筛选与收割”是为了什么？避免同样的结局？
这与他认知中纯粹邪恶的入侵者形象截然不同。真相似乎更加复杂，更加……悲哀。
还有潘多拉。她不仅是武器，不仅是容器。她拥有自己的意识和情感，她会害怕，会依赖。她是什么？父亲创造的完美作品？一个悲剧性的实验体？还是……某种更伟大也可能更可怕的事物的雏形？
而他自己，这个“意外的副产品”、“安全冗余”，又该走向何方？他体内的力量是诅咒，还是希望？
问题太多，答案无一。
时间在地下河流永恒的潺潺声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潘多拉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最初的迷茫过后，恐惧再次浮现，她猛地坐起，惊慌地环顾西周的黑暗。
“别怕，是我。”陈星立刻开口。
潘多拉的目光聚焦到他身上，认出他后，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但双手依旧紧紧抓住他破损的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这里……是哪里？”她的声音细微，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异常清晰，不再是首接响在脑海的意念。
“地下，很深的下面。我们逃出来了。”陈星言简意赅，递过一小瓶收集来的干净地下水。
潘多拉小口地喝着水，眼神逐渐清明，也变得更加黯淡。“他们……都死了吗？那个地方……”
陈星沉默地点了点头。
潘多拉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哭泣起来。“是我……如果不是我……它们不会那么愤怒……”
“不是你。”陈星打断她，语气坚定，“是UER的计划，是他们激怒了它。我们只是……工具。”他顿了顿，补充道，“但现在，我们不是了。”
潘多拉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那我们……怎么办？”
“活下去。”陈星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然后，弄清楚这一切。弄清楚你是什么，我是什么，它们又到底是什么。”
他伸出手，不是去操控能量，而是摊开手掌，露出掌心那逐渐黯淡、却依旧残留的幽蓝纹路：“我们一起。”
潘多拉看着他掌心的光芒，又抬头看看他坚定的眼神，犹豫了一下，缓缓地、试探性地伸出自己冰冷的手指，轻轻放在他的掌心。
一瞬间，微弱的共鸣再次产生。不再是狂暴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温和的、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2052外星生物入侵 如同电路接通般的细微暖流，在他们之间静静流淌。她皮肤下的微光似乎明亮了一丝，与他掌心的纹路交相辉映。
没有痛苦，没有强制，只有一种奇异的、相互支撑的稳定感。
“嗯。”潘多拉轻轻点了点头，眼泪依旧在流，但眼中少了些恐惧，多了些别的什么。
希望？或许还太早。但至少，不再是纯粹的绝望。
陈星收回手，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我们需要离开这里，顺着地下河往下游走，或许能找到出路，或者更安全的地方。”
他看向潘多拉：“你能走吗？”
潘多拉试着站起来，身体还有些虚弱，但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冰冷的地下河滩，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下游未知的黑暗走去。脚步声和水流声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渺小却执着。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不是人造光，也不是幽蓝的能量光，而是……自然的、柔和的白色光芒？
他们加快脚步，拐过一个弯道，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愣住了。
洞穴在这里变得开阔，形成一个巨大的地下空腔。空腔的穹顶之上，竟然镶嵌着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如同巨大真菌或水晶的奇异植物，它们如同倒悬的星辰，将整个洞穴映照得如同梦幻仙境。地下河在这里汇聚成一个小型湖泊，湖水清澈见底，散发着淡淡的生命气息。
更令人惊讶的是，湖泊旁边，竟然有一些简陋但显然是人造的痕迹——石头垒砌的灶台，磨光的石制工具，甚至还有一小片被开垦过的土地，里面生长着发出微光的苔藓和真菌。
这里有人？或者说，曾经有人？
就在他们惊疑不定时，一个苍老而警惕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
“站在那里别动。你们是谁？怎么找到这里的？”
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骨制拐杖，从一块巨石后缓缓走出。他/她穿着粗糙的兽皮衣服，脸上布满皱纹和岁月的痕迹，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在昏暗的光线下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他/她的目光尤其在潘多拉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异。
陈星立刻将潘多拉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对方。在这个末世，陌生往往意味着危险。
那老者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戒备，停下脚步，将拐杖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不用担心，孩子。如果我想对你们不利，你们走不到这里。”他/她的声音虽然苍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心安的力量。“看你们的样子，是从上面那个‘铁棺材’里逃出来的？”
陈星没有回答，反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老者笑了笑，皱纹舒展开来：“这里？我们叫它‘微光之泉’。至于我……一个早就该死，却侥幸多活了几年，看着星星坠落的老家伙罢了。”
他/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潘多拉，这一次，带着一种近乎敬畏的复杂情绪：“而你，孩子……你身上的光……和我很多年前见过的一样……你是‘星之子’？”
星之子？陈星心中一震。
老者缓缓抬起手，指向洞穴穹顶那些发光植物最密集的方向。顺着他的指引，陈星和潘多拉看到，在那片柔和的白光中心，岩壁上似乎镶嵌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块巨大的、残破的、黯淡无光的黑色金属板，上面刻满了无比复杂、与潘多拉眼中和陈星力量显现时类似的幽蓝色几何符号！只是这些符号毫无生机，仿佛己经死去了无数岁月。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从星星上落下来的碎片。”老者的声音带着古老的回响，“它带着一种力量，一种……生命的力量，但也是一种诅咒。它带来了这些光苔，让我们这些被遗忘在地底的人能活下去，但也引来了窥伺……”
他看向陈星和潘多拉：“现在看来，它等的人，终于来了。”
陈星和潘多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震惊。
外星科技的碎片？早己存在？甚至……在滋养着地下的幸存者？
世界的真相，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错综复杂。
希望的火种，或许从未完全熄灭，只是以不同的方式，在不同的角落，默默等待着归处。
地下河的流水依旧潺潺向前，汇入那片散发着微光的湖泊，如同星河奔流，终归大海。
而他们的旅程，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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