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时，夜幕己经降临。念念拖着行李箱走出航站楼，深深吸了一口这座城市的空气——潮湿、微凉，带着黄浦江特有的味道。一周的意大利之旅仿佛一场短暂的梦，而现在，梦醒了，她必须面对现实。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掏出来一看，是周行之的来电。犹豫片刻，她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念念，你回来了吗？”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嗯，刚下飞机。”
“可以见一面吗？我在老地方等你。”
老地方——那是他们高中时常去的海边，在那里，他曾许诺要为她放最美的烟花。
念念握着手机，良久，轻轻应了一声：“好。”
她租了一辆车，沿着记忆中的路线驶向那片海。夜晚的道路畅通无阻，路旁的灯光连成一条蜿蜒的光带，指引着她前往那个装满回忆的地方。
停好车，她沿着木栈道走向沙滩。远远地，她就看到了那堆篝火，以及坐在火旁的周行之。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外套，背影在火光中显得有些单薄。
念念走近，脚步声惊动了他。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期待、忐忑、希望与恐惧交织在一起。
“你来了。”他站起身，声音有些沙哑。
念念点点头，自然地走到另一把椅子前坐下。海风拂面，带着咸涩的凉意，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暖手宝，快暖暖。”周行之立刻递过来一个粉色的暖手宝，那还是她高中时用过的款式，没想到他还留着。
“谢谢。”她礼貌地道谢，接过暖手宝，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暖。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海浪拍岸的声音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在夜色中回响。这一刻，他们之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即使近在咫尺，却感觉如此遥远。
念念望着跳跃的火焰，慢慢地开口：“行之哥哥，好久没这么叫你了。”
周行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怎么会呢，”念念转过头，首视着他的眼睛，“有一段时间，我度日如年。”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刺穿了周行之强装的平静。他低下头，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念念，我们……”他试图说些什么，却被念念打断了。
“行之哥哥，你说如果当初没有意外发生，我们两个是不是就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夜色中的什么。
周行之抬起头，眼中浮现出向往的神色：“是啊，也许我现在正搂着你在沙发上看你最喜欢的电视节目。”
“对呀，吃着我爱的零食，躺在你的怀抱里。”念念接下去说，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微笑，“那该多好啊。”
又是一阵沉默。海风渐大，吹得篝火摇曳不定，映得两人的影子在沙滩上晃动，如同他们摇摆不定的心。
“念念，我们从北京回来还好好的，发生了什么吗？”周行之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他一周的问题。
念念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凌领向我表白了，这都不记得是多少次了，不过这次我真的觉得我挺滚蛋的。”
周行之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没有，你很好，值得好的。”
“行之哥哥，记不记得高考之后姜晨向我表白，我问你如果你说不，那我就不答应，你记得你是怎么说的吗？”念念的眼神飘向远方，仿佛回到了那个闷热的夏天。
周行之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忘了。”他怎么会忘呢？那天他看着念念期待的眼神，却狠心说：“这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
“那我再问你一次，”念念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会答应吗？”
周行之的眼中盈满泪水，在火光下闪烁如星：“不会，念念，我不会再推开你，不会再推开你。”
念念注视着这个在她整个青春里的男人，从蹒跚学步，到各有所成，光阴啊，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能让两个人如此靠近，又如此遥远。
“行之哥哥，我去过了小时候的那条巷子，我们经常去吃的早餐店，不过老板换人了，味道也变了。小学门口，只是摆摊卖糖人的老奶奶也不见了。初中校园，门卫还是那个大爷，手里拿着保温杯，听着老套的电台节目。高中操场，球场上打球的少年没有当初的你帅。我们的回忆像电影一样一帧一帧播放，原来你真的陪我从小到大。”她的声音哽咽了。
“我也想陪你变老。”周行之恳切地说。
两个人就彼此注视着对方，试图从眼中寻求对方想要的答案。在周行之的眼中，念念看到了深沉的爱意和悔恨；而在念念的眼中，周行之看到了释然与决绝。
“行之哥哥，十八岁以后，我的新年、生日愿望变了，不再有你，而二十五岁的我，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你是我未靠近的光》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也不想再拥有你了。”念念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周行之慌乱地跪下，双膝陷入沙滩：“不。念念，不应该是这样的，对不对，我们明明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念念看着双膝跪地的周行之，此刻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在祈求她再一次的机会。这一幕本该让她心软，让她感动，但她只觉得一阵刺痛——这刺痛不是为他，而是为当年那个同样卑微地祈求他回应的自己。
她握着周行之的手，轻声说：“行之哥哥，现在你的感觉不及当初我的十分之一，当我一次又一次向你奔跑，你一次又一次亲手推开我。当我从死亡边缘回归的时候，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不是这样的，念念，不是的，我们可以的，好不好？”周行之几乎是哀求着，眼泪终于滑落，在火光中闪着光。
念念看着她爱着的男人，此刻的心何尝不痛？但她知道，周行之的存在对她像是慢性毒药，会一点点侵蚀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我。
她干脆坐在地上，与周行之平视：“行之哥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从前有个小乌龟和小兔子，他们比赛赛跑……”
周行之的呼吸一滞——这个故事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从幼儿园开始，周行之就用这个小故事哄念念睡觉。高中时，他总是叫她“小乌龟”，因为她做什么都慢吞吞的；而她叫他“小兔子”，因为他总是急匆匆的。有一次吵架后，她给他讲了这个故事，说：“就算我是小乌龟，只要不放弃，也会到达终点的。”
而现在，她再次讲起这个故事，意义却完全不同了。
故事讲完后，念念再次开口：“行之哥哥，我不想做那个患得患失的江念初，不想做攀附你的凌霄花，我要做我自己的红玫瑰。”
周行之看着眼前人，痛哭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明白她的意思——在意大利，她找到了自己，不再是为他而活的念念。
“这些天，我有些自私地享受着你在我身边的日子，像梦一样，不过，梦该醒了，行之哥哥，我们就像最开始一样，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念念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周行之知道念念决定的事不会有商量的余地。他擦了擦眼泪，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念念，念念，你等我，等我一会。”说完，他转身跑向远处的沙滩，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念念独自坐在篝火旁，感受着海风的凉意。她的心出奇地平静，仿佛刚刚结束的不是一段贯穿她整个青春的感情，而是一场漫长的电影。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声响，接着，一朵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照亮了整个海滩。然后是第二朵、第三朵……五彩斑斓的光芒在黑夜中绽放，又如同泪水般滑落。
念念的记忆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新年夜，周行之牵着她的手，在烟花下许诺：“念念，等以后哥哥会给你放最美的烟花。”
而她笑着回答：“行之哥哥，以后我爱的人一定要放最美的烟花向我表白。”
下一秒，她看见周行之站在不远处，拿着一个大话筒，对着她的方向喊道：“江念初，我爱你，我爱你！”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声音在海面上回荡，与烟花的爆炸声交织在一起。
念念看着这一幕，这本该出现在高考之后的告白，整整晚到了七年，让她痛苦了七年。烟花很美，他的告白很真诚，她的心却再也掀不起波澜。
可是啊，迟到了就是迟到了，哪里会有补签这一说法呢？
她拿出手机，背景是绚烂的烟花，拍了一张自拍照，写道：“行之哥哥，这场迟到七年的告白我等到了，纪念我们从未开始的爱情，往后余生，我只做江念初，不再做你的念念。”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烟花还在继续绽放，将夜空装点得如同白昼。红的、蓝的、绿的光芒交替映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眼中没有泪水，只有释然。
她最后贪婪地看了一眼周行之的方向，随后转过身，对着他的方向用背影挥了挥手。
“再见了，行之哥哥。”她轻声说，然后迈步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周行之无助地跪在海边，刺骨的海水浸透了他的裤子，却不及他心中的万分之一刺痛。烟花还在空中绽放，美丽而短暂，就像他们从未开始的爱情。
他看着念念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失去了她——失去了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叫他“行之哥哥”的女孩，失去了那个在烟花下对他微笑的少女，失去了那个他爱了整个青春年的念念。
“周行之啊，你啊，终究失去了你的念念。”他对着大海嘶吼，声音被海浪和烟花的爆炸声吞没。
远处，最后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形成一个巨大的心形，然后缓缓消散，如同那些逝去的时光，再也寻不回来。
夜色深沉，海水退潮，带走沙滩上的脚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那堆即将燃尽的篝火，还在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见证着这场迟到了七年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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